“咦,好吃,當真好吃。
我家的大廚都整治不出這樣的烤雞!”
齊開陽火候掌控極佳,烤雞皮焦肉嫩,更鎖住了肉汁,吃在嘴裏香氣四溢,還半點不覺澀口。
柳霜綾不由又咬了一口,道:
“你剛才說,你家大姐的廚藝很好,比你還要好麼?”
“嗨,我這點算什麼,你要是吃了她做的菜,才知什麼叫仙珍玉肴。”
齊開陽忽然想起什麼,縮了縮脖子,道:
“不過她從不做給其他人吃,恐怕你吃不著。”
“那我去求求她還不成麼?”
“求她?
你求她沒用,她不肯的事情,怎麼求都沒有用。”
“求也沒用?
一頓飯菜那麼大排場……那她疼不疼你?”
“疼啊,我是她帶大的,最疼我的就是她。”
“那我就求你總行了吧?
你去幫我說一說,你去求總不會沒用,她肯了就成。
總不能你吊起我的胃口,然後就不管不顧了吧?”
柳霜綾好整以暇,道:
“你要不答應,一會兒就別怪我搶你的功,殺你要殺的人。”
“喂!柳仙子,你這是要食言?”
齊開陽大急,一想起她神出鬼沒的劍光當著披靡,汗都下來了,急道:
“再壞我事,我可就真慘到姥姥家啦。”
“你我萍水相逢,你慘不慘的,關我什麼事?”
柳霜綾扁了扁嘴不屑道,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百花綻放般放聲嬌笑起來,道:
“好啦好啦,逗逗你的,你放心。”
見齊開陽翻了個白眼,還氣鼓鼓的,柳霜綾心中暗道:等這裏的事情了了你回歸宗門,我一路跟著你,你又能如何?
我沒有歹意,最多也就是讓前輩拒之門外。
此刻兩人俱將烤雞吃得乾乾淨淨,微風飄過,幾片榴紅色的花瓣紛紛揚揚而下。
柳霜綾抬頭一看。
兩人並肩坐於一顆木棉花之下。
昏莽山環境不佳,但木棉花生命力頑強,依然紮根在此茁壯成長。
柳霜綾對那幾句剛聽來的道理有些明悟,若有所思。
正思量間,傳來風鈴聲響,更有人聲由遠及近。
有談笑的,有喝罵的,有催促的,這些都不如山歌嘹亮。
“明日趕歌圩,今日插秧心更急。
二三月裏聽見青蛙鳴,聽見哥聲音無力去耕耘。
木棉花樹下兩相依,難分難舍意綿綿。
隔山隔水不隔心,永遠相戀到百年……”
歌聲回蕩在群山之間,唱歌的有男有女,動聽悅耳,詞句更是熱烈直白。
山歌伴著濃濃的當地鄉音,總有股別樣的韻味,齊開陽與柳霜綾前面聽得津津有味,到木棉花樹下兩相依之後,便覺有些異樣。
少年血氣方剛,情竇初開,女子正值花信,妖嬈多姿,一時間靜默無言,似連呼吸都已停止。
“走,看看去。”
柳霜綾匆匆起身,想了想從法囊中取了件薄紗披上,將那件略顯貴氣的簪花百褶裙變作件普通的長裙。
齊開陽也正有此意,昏莽山物產再怎麼不豐,總會有些村落部族,互相之間或有往來,向這些山民搭搭話或可得知些消息。
兩人頗為默契,順著歌聲向前尋去。
蜿蜒的山間石子路不過丈許寬,遠遠來的山民一路唱著山歌,行人中還有車夫吆喝著驅趕四匹高頭大馬拉的貨車。
貨車未裝頂棚,上面的貨物堆積如山正小心地轉過山腳,車輪在路上壓出深深的轍印,一輛,又是一輛,再是一輛……
齊開陽與柳霜綾對視一眼,皆有大出意外之色。
昏莽山大片的土地貧瘠,走獸也不多,通靈一屬的連只靈鼠都看不見。
照猜想,大山裏村落部族大都清苦,維持個勉強度日已然不易。
但看這只車隊長長,就連四十餘個山民雖是他們眼裏的奇裝異服,一個個都光鮮亮麗,用料甚是考究不俗。
男子們袒露半個胸膛,脖子上皆配金銀環飾,女子們頭戴圓帽,帽檐上環佩叮噹,手指上鑲金戴玉,身上的服飾色澤深藍若黑,兩腿邊都開著叉,行路間不時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更奇的是,這一行二十餘名女子,有些行得累了騎在騾子上,有些步行,卻有近半腆著肚子顯是有孕在身。
他們一路高歌,無論男女,無論正在說笑還是呵斥,人人面上都透著股無憂無慮的生活才能帶來的安寧祥和之色。
領頭的男子濃眉大眼,身材結實,騎著匹烏黑駿馬,揮舞著鞭捎大聲高歌在前領路,餘從跟著他一唱一和,不時響起歡笑之聲。
“你帶銀兩沒有?”
柳霜綾低聲問道,銀兩對她無用,要和世俗人打交道卻萬萬少不得。
“有些碎銀子和銅錢,我們去買些吃的,問問話。
你要不要帶個面具?
還是幻個容什麼的?”
齊開陽從法囊中取出個褡褳背上,扮作凡人行客。
回首見柳霜綾櫻桃小口裂開一線,一小截舌尖在兩瓣珠圓玉潤的香唇上一抹而過,舔去殘存的油光。
那舌尖鮮紅粉潤,靈動無比,一舔唇瓣之妖嬈豔不可當,不由看得心下砰砰直跳,不敢再看,忙回過頭當先向鄉民走去。
“老鄉,老鄉。”
齊開陽作喜出望外之態,向鄉民招著手一路小跑,一手掏著褡褳喘著氣道:
“老鄉,行個方便。
我們姐弟入山遊玩失了方向,腹中饑餓,還請老鄉行個方便,若有吃食賣與我們些,我這裏有些碎銀子。”
“啊喲,這位小哥。
莫忙,莫忙,些許吃喝值得什麼?”
領頭的男子跳下馬來,將齊開陽握著兩角碎銀的手推了回去,爽朗笑著向從人道:
“來來來,先拿幾個肉包子來給小哥充饑。”
鄉民淳樸,但沒有不愛財的。
他們生活窮苦,物資匱乏,尋常鄉民數月出山一次,以平日打獵的獸皮獸骨換些糧米,所得有限。
能有眼下這種機會得些銀兩大都不會拒絕,至多是價格優惠,半賣半送。
齊開陽回頭招呼柳霜綾,見她換了副小家碧玉的清秀容顏,行人見了或會看兩眼,比起原有的花容絕色可就差得遠了。
女郎雙頰旁略有靈氣流動,顯是用了幻容之術,齊開陽再看鄉民時一無所覺,似乎無人看破。
十個肉包子很快塞到齊開陽手裏。
雖有些涼了,他還是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嚥,一邊含糊不清地稱謝。
剛吃了只山雞,手中十個包子實在吃不完,又要裝作餓極了之態,促狹心起,囫圇塞了五個到柳霜綾手中,還不停地催促餓壞了,趕緊吃。
柳霜綾原本就辟穀,今日破例吃了只山雞,哪里還吃得下?
為免露出破綻,只得小口小口地啃著,趁著人不注意,狠狠地在齊開陽腰際擰了一下啊。
“小哥從哪里來呀?”
“我們姐弟四處遊玩,前日到了定山,見此地風景獨特就進山一行,不想迷了方向,還請老鄉指條道路。”
齊開陽嘴角抽動,腰際還熱辣辣地發疼。
“啊?那可不成,這山裏啊可不像走官道,你們可走不了。”
領頭的男子擺了擺手,道:
“這樣吧,小哥若不嫌棄我們粗魯無禮,要不往我們村寨裏歇腳,這再往前走到明日傍晚就到了。
過十五日我們寨子裏還要去定山趕圩,到時候你再和我們一路出山。”
“啊喲,那可太謝謝大哥了。”
齊開陽連連拱手,問道:
“敢問大哥是哪座村寨人士?”
“安村。”
車隊的盡頭還有一輛馬車,原木為骨,獸皮覆頂,兩側各開了扇小窗,齊開陽與柳霜綾被請上了車。
掀開車簾,車裏還坐了四名女子。
三名是安村的鄉民,都腆著肚子,肚皮圓圓,看上去不久就要臨盆。
還有一人坐在角落,看裝扮倒和柳霜綾相似,不是山裏人家。
外頭的聲音早傳了進來,那三名安村女子對兩人很是熱絡,騰出位置讓他們坐在一處,還笑眯眯地曖昧對視,相互間嘻嘻而笑。
坐在角落的女子容貌普通,但兩頰間也有靈氣流動,柳霜綾與她都是一愕,各帶戒心,只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