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攻快打,占儘先手,與齊開陽的想法完全相同。
馮雨濤的法寶和手段眾多,方才他回去商議對策,族人必然又借給他什麼可出其不意,克敵制勝的東西。
——六仙一人凝丹,五人清心,放到哪里都是了不得的力量。
馮家一族上下都湊不出這麼多高手。
六仙的小主人,若收為家奴,馮家的實力瞬間大漲。
齊開陽只是小主人,就算最終不能控制他,能和背後的【主人】交換些東西,同樣獲益匪淺。
至於能掌控這麼多高人的【主人】,馮家倒不擔心,有東天池撐腰,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來?
齊開陽起手亮出銀裝鐧,足踏金光,一團風似地沖近,兜頭向馮雨濤砸去。
馮雨濤剛捏法訣,就覺光華耀眼,大吃一驚。
看這少年的修為不過剛晉【道生】,動起手來居然如此勇猛。
“好快。”
馮雨濤心中暗驚,法訣尚未出手,齊開陽已近在眼前,急忙將手一搓,面前升起一面半丈厚的土牆:
“畫地為牢!”
第一面土牆擋住銀裝鐧,再起三面即可困住敵手。
馮雨濤修行以來雖未有多少與武技高手對敵的機會,該有的應對之方一樣不缺。
——如此莽撞的修者,同樣是第一次見。
他嘴角冷笑,雙掌一合,四面堅實的土牆合攏朝敵手擠壓而去。
“砰!”
並非土牆合攏時撞擊的聲音。
那柄銀光燦燦,看著十分誇張的銀裝鐧從土牆中突出,仍然兜頭向馮雨濤砸下。
堅實的土牆像張紙一般被輕易撕開,齊開陽根本不理四面土牆的合圍,正面突出困境。
勁風撲面,馮雨濤連驚訝都來不及,翻身疾退。
齊開陽只兩個踏步就趕到,其疾如風,銀裝鐧砸下時不僅氣勢雄沉,招式更是精妙。
馮雨濤掌中翻出金剛輪,輪刃剛剛旋轉,齊開陽已料敵機先地一矮身,變砸為戳,一著正中馮雨濤肋下。
這件兵器看著像大路貨般浮誇,以齊開陽的身份與此戰的重要,馮雨濤並未有半點輕視。
可被戳中這一下,馮雨濤痛入骨髓,狂吼一聲。
“賴皮狗的武技確實不差。”
洛芸茵撇了撇嘴。
她在【劍湖宗】修行,一向自負武技,與齊開陽對陣時同樣吃了虧。
方才那條銀裝鐧的變招使得如銀龍鬧海,怪蟒翻身,少女嘴上雖不饒人,心中卻想這一招自己可使不出來:
“柳姐姐……柳姐姐?”
“嗯……啊?”
柳霜綾全神貫注,見齊開陽占了上風,揪著的心才松了些許。
齊開陽留了後手,出山至今時候雖不多,少年大體已認識到曲寒山可怕的力量,不會傻到真的任個小小馮家魚肉。
可男兒行走世間,無信不立。
齊開陽既言要堂堂正正地將自己“贏回去”,必然拼盡全力。
“我說他的武技真的不差。”
場中齊開陽一招得勢,正出手如風,馮雨勉力搓起的土牆脆薄如紙,在銀裝鐧轟擊之下一觸即潰。
逼得馮雨濤狼狽逃避,毫無還手之力。
洛芸茵道:
“就是要小心,別中了和姐姐一樣的陰招。”
“那招對他沒有用。”
柳霜綾依然雙目一眨不眨,只盯著場中。
“沒用?”
“嗯,他不怕邪祟。”
柳霜綾不知不覺捏緊了粉拳,心中大喊道:
“萬萬莫要讓馮雨濤騰出手來!”
“不怕邪祟?”
洛芸茵暗暗吃驚。
齊開陽的功法她叫不上名字,只看每回對敵時,一身金焰護體,非同凡響。
修者之間的比拼,任你修為再高,最怕的便是邪祟陰煞之類的東西。
這類邪功修煉極難,更難成大道,修習者極少。
可一旦中招,往往陰溝裏都能翻了船。
齊開陽的功法居然不怕邪祟?
“他怕的很多,唯獨不怕邪祟。”
話音剛落,齊開陽運鐧如風,在馮雨濤胸前一個虛晃,忽然變招砸向他左肩。
這一招又快又狠又突然,馮雨濤猝不及防,看看將被砸中。
柳霜綾心都提到嗓子眼!
這一下若打得實了,馮雨濤左臂必廢,施展法訣大受影響。
以齊開陽出手的速度,幾將立於不敗之地。
眼看銀裝鐧將砸中肩頭,馮雨濤左肩處靈光一閃,現出只獠牙利爪,閃著黑沉沉光芒的猛虎來。
那猛虎憑空而現,全由精鋼等極堅韌的材料打造,硬挨了一鐧,被打得砸在地上。
經由這一緩,馮雨濤向後疾退,雙手一掐,土黃色的靈光在掌間泛起,大地震動,水聲潺潺,終於啟動了法陣。
齊開陽應變奇快,一招沒得手立刻猱身而上,卻被猛虎阻在半途。
“機關獸!”
柳霜綾幾乎咬碎了銀牙。
眼看齊開陽就要取勝,又出現如許變故。
那機關猛虎吃了一記,被打得肋骨凹陷,可機關獸絲毫察覺不到疼痛,在被拆碎之前,絕不會後退半步。
這只機關獸已有了些許靈智,不需人操控,自行就會攻擊敵手。
馮雨濤並不精擅機關操控之術,手忙腳亂之際只來得及將機關獸放出來,當做一件法寶來用。
利爪橫掃,觸碰到護體的金光發出吱吱咯咯令人牙酸的難受聲響。
齊開陽看金光擋不住利爪,不敢硬接,身形一閃,反手又是一鐧。
這一招連閃帶打,精妙絕倫,機關獸又被打得橫飛出去。
齊開陽剛欲拔起身形,就覺如踩泥潭,雙足一蹬發力反陷下地去。
忽然出現的機關獸打斷了齊開陽的攻勢,現下深陷泥潭。
馮雨濤終於騰出手來,可想而知接下來無數的道法都將施展出來。
機關獸並非借助外力,算不得馮雨濤使詐,齊開陽咬牙切齒,勉力站穩身形,一腳綿不著力,一腳奮力一拔,終於從泥漿中拔出身形。
可此時滿地都是泥漿,馮雨濤道法之下,三條泥蛇不依不饒地纏向齊開陽。
形勢急轉直下。
柳霜綾深知齊開陽的弱點,剛喘了一口氣,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自己同在場上,幫著他應付各種道法。
一想到這裏更加懊悔,早知就提出與馮家以二對二,自己與齊開陽聯手,不懼任何同境界的對手。
泥蛇追上齊開陽,將他左足裹住。
齊開陽一身金焰已燃如烈焰,泥蛇一口咬下被金焰震碎。
足踝間雖傷痕累累,少年混若無事,頂著鮮血淋漓,足踏金光在空中一刻不停地奔行。
馮雨濤布好陣勢,與對陣柳霜綾時不同,地上的泥蛇無數,看得人頭皮發麻。
一條條泥蛇成型之後沖天而起,纏向齊開陽的四肢。
三枚金剛輪在馮雨濤掌心中旋轉,引而不發,只待齊開陽徹底深陷泥潭時再將他撕成碎片。
招式清晰明朗,但不好破解。
柳霜綾暗暗焦急,忽然靈光一閃,看向六仙。
這六人修為高明,尤其是諸葛觀棋,堪稱今日第一高手。
六仙面色平靜,步雲階還一臉的饒有興致,唯獨苦仙不住地嗚呼哀哉,時不時還抹一把眼淚。
柳霜綾看齊開陽左支右絀,分明覺得目前還難不住齊開陽,心中七上八下,忍不住挨到管靈君身邊道:
“管前輩。”
“不敢當,柳仙子有什麼吩咐?”
管靈君露出笑容輕聲答道。
她先前就幾次套近乎,柳霜綾拿不清目的,愛搭不理,現下知曉六仙身份,此刻還覺不好意思。
至於管靈君為何不理白眼始終討好,當然是齊開陽的緣故,這六位認定了自己是小主人的心儀女子,將自己當未來的主母看待。
柳霜綾面上發燒,道:
“您看這戰局……”
“柳仙子關心則亂,暫時還不差。”
場中齊開陽在泥蛇圍攻之下身形遲滯了許多,一邊還要應付機關獸的撲擊,頻頻遇險。
管靈君看樣子並不擔心,道:
“小主人應對得宜,不急不躁,很有大家風範。”
聞言柳霜綾輕舒了口氣,道:
“就不知道還有多少後招,他……只有這身功法和一柄兵刃。”
“一法通,萬法通,貪多嚼不爛。”
管靈君看女郎微蹙著眉,連唇瓣都翹了起來,分外地可人,小主人的眼光著實不錯,低聲道:
“柳仙子,莫怪我多嘴極具,您和小主人現下是一個毛病。”
“什麼毛病?”
柳霜綾一驚。
“你們都還不了解自己。
不了解自己的實力,不了解自己的潛能,換句話說,你們都不了解自己有多了不起。”
“哼,他?
他能有多了不起?
什麼道法都不會,跟個蠻牛一樣沖沖打打,專會耍賴皮。”
洛芸茵在旁聽得真切,心中一百個不服氣,按捺不住出聲。
“至少比我們六人中任何一個都了不起得多。”
管靈君見少女皺著鼻翼甚是不屑,一雙星目卻瞪得大大的,看著場中一眨不眨。
她忍俊不禁,道:
“洛姑娘跟我們家小主人比試過?”
“若不是他……耍賴皮……我就……”
第一個停頓是想起自己酥乳被齊開陽鼻尖蹭到,忽覺心跳加速。
第二個停頓則是雖覺敗給齊開陽很是不忿,但冷靜回想起來,真的不算冤枉。
少女嘟了嘟珠圓玉潤的香唇,道:
“交過手,我輸了。
輸了就是輸了……他能看破我的陣法,咦?”
“看來洛姑娘想明白了。”
管靈君道:
“柳仙子不必擔心。
主人授藝自有她的道理在,且五花八門的道法小主人雖然不會,平日主人講授的都是大道至理,一法通,萬法通。
馮家的法陣,怎可能比得過【劍湖宗】?”
“那是當然比不過!”
洛芸茵見不慣馮雨濤趾高氣昂,小人得志的模樣,道:
“柳姐姐放心,他想必已經有了應對之方。”
“兩位認識很久了?”
“沒有,我奉命送柳姐姐回洛城,半途才相識。”
“萍水相逢,相識沒有多久。”
管靈君指了指在場諸人,道:
“這裏不少人都是你們宗門出身,平日來往可不少,為何洛姑娘肯站在這一邊?”
“他們的做法不對!”
洛芸茵沉下花顏,道:
“我跟柳姐姐一見如故是其一。
其二,我不喜歡,看不慣他們的做法。
柳家沒犯什麼錯,因為勢弱就要被強取豪奪?
靈玉礦是柳家的產業,有這片礦田,家族終究會再興盛起來。
搶走了礦田,豈不是要柳家從此再不能翻身?
這是什麼道理?”
“哦?
可是東天池掌管天地之後,一貫是這樣的規矩。
只要他們同意,別說勢弱之時,生吞活剝的事情都不少呀。”
“不講道理的規矩,不能讓人服氣。
這世上,誰拳頭大誰說了算,可是終究要有道義。
我娘從小就這麼教我。”
“啊~洛宗主!
明辨是非,叫人欽佩。”
六仙嘴角的笑意按捺不住,對望之時擠眉弄眼,原本都只關注著柳霜綾,這一下連洛芸茵一同興致盎然地看在一起。
黎苦居還抹了把眼淚,苦著臉張了張嘴,看口型說的是:
“小主人今後少不了。”
言語之間,齊開陽幾度堪堪躲過泥蛇的撲咬。
泥蛇數量太多,齊開陽難以顧及,只在機關獸撲擊時才揮鐧反擊。
看齊開陽動作越來越慢,馮雨濤掌中金剛環終於出手!
金剛輪碎裂成數十道飛刃,旋轉著朝齊開陽飛來。
刃轉如輪,閃著冷冷的寒芒,吃上一記不免皮開肉綻。
若是被全數擊中,只怕要被撕成碎片。
齊開陽身形被泥漿遲滯,哪里還能躲開鋪天蓋地的碎刃?
柳霜綾揪心之時,少年舞開銀裝鐧。
一身金光燦燦的少年霎時間銀裝素裹,沉重的銀裝鐧在他手中潑風般旋舞,滴水不漏。
一陣密如瀑聲般的叮叮叮響起,輪刃碎芒如雨珠被磕飛。
“有點本事。”
馮雨濤眼前一亮,齊開陽手臂已在微微顫抖。
這兵刃頗有威力,看上去就是極為沉重之物,齊開陽奮力揮舞,任他天生神力也難久支。
馮雨濤手一勾,地上數百水珠從泥漿裏浮空而起,碎刃亦徐徐歸位。
機關獸腳下一條泥柱堆起,將機關獸舉上天空,居高臨下,對著齊開陽虎視眈眈。
齊開陽鐧頭指地,眼觀鼻,鼻觀心,靜待下一波攻勢。
出山之後頻遇強敵,馮雨濤不算其中最強,勝在其身份特殊,精通多種法寶與道術。
齊開陽並不驚慌,亦不急躁。
地上的法陣雖有妙用,比起洛芸茵的周天星斗之陣遜色了不少。
只消能緩下一口氣找到陣眼,先破了法陣就將勝算大增。
其時齊開陽心中已有了眉目,這一刻忽然想起之前破周天星斗之陣時,恩師所傳的道理。
一念至此,靈光驟起。
他常懊惱沐夢真人不允他修煉其餘的道法,不允他碰其餘法寶。
可修行十餘年來,沐夢真人傳授給他無數淺顯,基礎,看似無用的道理,諸天星斗羅列與變換就是其中一種。
想到這裏,齊開陽心中暖意洋洋,原來恩師早就教給自己這麼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本事。
心緒激動,戰意隨之大增。
少年踩著金光,猛地斜退。
他一動,法陣便跟著滾滾而動。
泥蛇向著他退卻的方位追趕。
齊開陽斜退二丈,忽然暴起直沖,淩空蹬踏,身形急轉向右。
連續變換了幾次方位,身形迅捷,泥蛇追趕不及,機關獸從高撲擊而下。
這一撲甚是精妙,落在齊開陽身前時恰巧封死了他的通路。
齊開陽揮鐧一掃,機關獸伸爪擋住,兩邊各自震開。
少年似是不願再被動挨打,在空中急速奔行。
他武技精湛,泥蛇難以追上。
這麼一來,泥蛇密密麻麻地簇擁在一起,看得讓人毛骨悚然。
機關獸雖動作敏捷,亦擅近身肉搏,但追擊了幾回齊開陽都輕易閃開,遂不再妄動,站在高高的泥柱之上等候良機。
“齊公子,你要躲到明年?
還是躲到天邊去嗎?”
馮雨濤哈哈大笑。
泥蛇追擊不及,在他法訣驅使四下散開,鋪滿了大地,仿佛軍陣一樣進退有序,陷阱重重。
齊開陽再不能肆無忌憚地奔行,又被泥蛇咬中十餘次,雙腿上鮮血淋漓。
少年渾若無事,仍舊不停地奔走。
機關獸窺准良機,數度與泥蛇夾擊齊開陽,終於抓破他的肩頭。
鋼刃鑄就的利爪入肉,肩頭一瞬間血染衣袍,齊開陽悶哼一聲,向後翻騰,捂著肩頭皺眉咬牙,劇痛中冷汗從額角上流了下來。
馮雨濤見狀大喜,這小子看起來鋼筋鐵骨的模樣,原來傷得重了一樣會疼!
他獰笑一記,手中兩只金剛輪一同出手。
鋪天蓋地的泥蛇,尖爪利齒撲擊的機關獸,呼嘯而至的金剛輪,漫山遍野的刃輪,齊開陽身陷絕地。
柳霜綾與洛芸茵的心又提了起來……
只見齊開陽直待輪刃幾乎加身時,提起銀裝鐧又是一個潑風亂舞,輪刃如前被盡數砸飛。
馮雨濤暗感不妙,齊開陽明明肩頭受傷,為何揮舞銀裝鐧依然如前?
電光火石的刹那,機關獸撲到身前,齊開陽肩頭向左虛晃,機關獸雖顯得通靈,終究是個機關,見狀利爪向左抓去。
齊開陽迅疾向右一個旋轉,銀裝鐧使出劍招徑點在機關獸小腹。
激戰多時,機關獸的弱點與罩門早被齊開陽看清,此刻方才加以利用。
那機關獸如遭重錘,四肢發出咯咯噠噠的聲音,雙目靈光渙散,如破銅爛鐵從空中掉落。
齊開陽一刻不停,足底金光炸開,巨大的衝擊力讓少年像一顆墜落的隕石直沖地面!
“小主人火眼金睛!”
諸葛觀棋見狀微微一笑,捋著長須悠然自得。
“怎麼?”
柳霜綾一顆芳心始終大亂,這些人又以她陣法的見識最弱,一時瞧不出關竅,只看見齊開陽在無數泥蛇的阻截中勢如破竹!
“嘻嘻,小主人多半看出陣眼多時。
方才多番試探,每回靠近陣眼時機關獸就撲擊阻撓,哈哈,這就確信無疑。”
賀笑談道:
“這個法陣沒多大了不起,話說回來,嘿嘿,若不是小主人多番試探流露了些意圖。
唔~多半只有棋老頭看得出來。”
“我還沒有。
小主人修煉的功法最擅察覺真元遊走的脈絡,我比不上。”
諸葛觀棋起身道:
“要分勝負了,小主人莫要大意才好。”
“說了那麼久,敢問諸位前輩的主人是哪一位高人呀?”
洛芸茵旁聽許久,實在忍不住好奇。
“認識她的屈指可數,沒名氣的,洛姑娘可以問問你娘親,說不定她知道。”
話音剛落,齊開陽已擊散面前的泥蛇群,即將落地。
大地震動,地面的泥漿龜縮成一團,平地長出只巨大的泥蛇來。
齊開陽怡然不懼,一身金光暴漲,如覆金甲,借著衝擊之力,人鐧合一,一鐧擊在泥蛇頭上。
泥蛇頭頂被打出一個大洞,齊開陽順勢鑽入,可泥蛇身體全是黏力十足的泥漿,沖入丈餘便被團團裹住。
齊開陽奮勇狂揮銀裝鐧,將泥漿打得七零八落,那泥蛇看上去從頭至七寸全被打爛。
齊開陽掙脫身形,足下金光再閃,繞了個彎弧直至地面,一鐧轟然像泥蛇尾巴轟去。
泥漿飛濺,一只烏金光芒的飛輪撲面襲來,齊開陽揮鐧砸去,那飛輪一個急轉,鐧頭從飛輪中心穿過。
飛輪突然收縮,刺耳的金鐵摩擦聲中,死死鎖住銀裝鐧。
齊開陽大喝一聲,鬆手轉身一個飛踢,正中鐧柄。
這一踢鉚足了勁,直帶著金剛輪穿過泥蛇尾巴。
轟然巨響中,地面現出一個大洞,滿地的泥漿消散於無形。
法陣被破,漫天輪刃席捲而來。
馮雨濤身後法相怒目瞪視,輪刃之威大增。
蹭蹭蹭的厲嘯之聲刺耳,齊開陽失了兵器,空手無依,身後亦現出個法相。
淡淡的虛影一閃而過,轉瞬間沒入齊開陽身體裏。
少年周身金焰如火上澆油沖天而起,雙拳疾揮!
無數拳頭大小的金丸朝天射出,齊開陽揮拳如風,快得幻化成一團金燦燦的光影。
“唔~【朝天闕】!”
青空僧一拍桌案贊道:
“這一招貧僧當年可打不出這麼多金丸來!”
輪刃全被金丸震開,齊開陽虛空一抓,銀裝鐧倒飛而回,又在半空中僵住不動。
套在鐧身上的金環頻頻顫動,死死鎖住銀裝鐧。
齊開陽戰意正盛,抬頭一瞪。
馮雨濤法陣被破,一身道法去了近半的憑依,又看齊開陽悍勇無匹,被這一眼瞪得心頭突地一跳。
一時還不知用什麼招數應對,就見齊開陽雙拳緊握對準了自己。
這一招的威力方才已領教過,馮雨濤心膽俱裂,剛想求饒,就覺一股無匹的威壓從天而降,在場眾人無不勃然變色。
如天威煌煌,無可抵禦,威壓朝著齊開陽砸落。
“老祖。”
馮雨濤險死還生,興奮大叫。
威壓雖壓向齊開陽,柳霜綾亦覺難以抵抗。
這威壓之強她從未感受過,她曾親眼見過四公子之一的鐘神秀出手。
以鐘神秀凝丹的修為,威壓也及不上這一股之大。
“馮家老祖悟透天機了?”
來不及細想,女郎合身一撲,向齊開陽撲去。
闖至威壓邊緣,柳霜綾氣息一窒,只覺身體被一股無形的氣牆阻住。
不僅如此,即使身在邊緣,身體亦像正被撕成碎片,場中的齊開陽面臨的巨力可想而知。
威壓只一瞬,齊開陽嘴角溢出鮮血,隨即大大減輕。
少年剛能動彈,就覺一個又香又軟的身體緊緊摟著自己。
柳霜綾緊咬牙關,拼力闖過無形的氣牆撲在齊開陽身上,一瞬間又覺回到曲寒入夢之時。
她摟得那麼緊,以至於身上的每一條曲線,每一處柔軟,每一處堅挺,還有嚶嚶喘息之下呵出的陣陣香風……
“你們馮家就只會這些鬼蜮伎倆麼?”
面前的陰陽魚升空而起,諸葛觀棋淩空盤坐,雙掌朝天虛捧。
陰陽魚在空中旋轉,越轉越大,托舉著一方寶印。
寶印原本灑下橙黃色的靈光籠罩齊開陽,被陰陽魚一托隔斷了靈光。
“快走。”
齊開陽在香風柔體纏綿之中,低吟一聲。
被寶印一鎮,手腳酸軟,勉力抬了抬步,柳霜綾猛醒。
兩人合力闖出範圍來到六仙身邊。
六仙依著六爻方位結成陣勢,陰陽魚震顫連連地與寶印相抗。
寶印威壓之下,陰陽魚寸寸被壓低,卻死戰不退。
天上又憑空出現一口金鐘,兜頭朝陰陽魚罩下。
諸葛觀棋雙手一分一合,陰陽魚中央分開,依然咬頭銜尾,空去的中央現出一面八卦來。
太極八卦道光大放,死死抵著寶印與金鐘。
單以感官而論,寶印金鐘遠大於太極八卦,來人的修為更在六仙之上。
且看在場餘人皆不好受,劉仲明正掐著法訣,面色慘白勉力維持著【青靈結界】。
東天池二使,吟哦二子等高人亦各祭法寶,免受波及。
曲寒山崖旁,酣睡得口角流涎的玉麒麟猛一睜眼,大嘴中連連呵氣,似是被打擾了好夢怨氣甚大。
它伸出前爪在面前一劃,虛空中裂開一道縫隙。
縫隙的邊緣靈光如火焰熊熊向四面延燒,正將虛空燒開出一道玄奧的星門。
玉麒麟昂首擺尾,從虛空之門穿過,一瞬間來到洛城上方。
不需觀察,一眼就看見死死摟在一處的齊開陽與柳霜綾。
玉麒麟咧了咧嘴,前爪臨空一踏!
金鐘似被無形的靈波擊中,發出嗡嗡大響。
玉麒麟頭上犄角射出毫光,一個光球將四周罩定。
金鐘大響摧肝斷腸,天機高人之爭,在場中人本無可倖免。
被那光球一罩,鐘聲只在光球中回蕩。
玉麒麟前爪又是一踏,只聽得撕心裂肺的哇一聲,一人從金鐘上方憑空滾出,口角鮮血狂噴染得鬚髮一片血腥。
還不等他掙扎,玉麒麟左前爪再是一踏,他在空中如被一座山巒壓住動彈不得,只顫聲道:
“饒……命……”
玉麒麟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在空中懶洋洋地以伏低之姿趴好。
南方旗開天門,一名女子在旗門中現身,隔得遠了看不清容貌,只依稀見得她宮裝雲鬢,一雙點漆般的眼眸引人矚目。
女子現身之後只一探頭,那懶洋洋,萬事不與自己相干的模樣,倒和玉麒麟頗有幾分神似。
“鳳門主好呀,鳳棲煙呢?
沒來呀?”
來人正是易門門主鳳宿雲,玉麒麟抬起有前爪招了招手。
兩人似相識已久。
“餘天尊好久不見哪,怎地跟小輩置起氣來了?”
鳳宿雲一樣招了招手,道:
“你一現身,姐姐傳了法旨,妾身只得來見見舊識。
怎麼?
你也一個人啊?
那位呢?”
“用不著她。”
玉麒麟挪了挪前爪,道:
“這人好歹參透了天機,居然向我侄兒下手,說不得,只好來一趟。”
“這不是馮元業麼……隨你隨你,你要殺要剮跟人家沒關係。”
鳳宿雲連看都懶得看馮元業一眼,道:
“人家就來看一看,喏,今日可要熱鬧了。”
西方香花浮現,四人踏著香花而來。
領頭的僧人雙手合十,頸上掛著一串碧玉佛珠,正默念佛經。
身後三人面無神情依次跟隨。
“無明大師好呀,嘖嘖,下回能不能別帶無欲仙宮的人來?
一個個的死人臉,看著好生難受。”
來者無一不是天機高人,玉麒麟無所顧忌地揶揄指摘。
“見過餘天尊,貧僧恐難從命。”
僧人微微一笑,身後三人依舊面無神情,仿佛泥塑般木訥。
“切~西南二天池都來了人,東北呢?
擺架子麼?”
玉麒麟撇了撇巨口。
玉麒麟話音剛落,北邊一記鐘聲響起,光芒耀眼,淩厲無匹。
虛空被劈開一道裂隙,三人踏著劍光破空而來。
當先一人環顧四周,對著玉麒麟冷哼了一聲,道:
“你躲了那麼多年,終於敢現身了嗎?”
玉麒麟渺開一目,嗤笑道:
“老高,別那麼大火氣,今日不得空,咱們的舊怨以後再算。”
身後一名女子向老高低聲一語,按落劍光直到洛芸茵身邊,道:
“茵兒,過來。”
“娘。”
諸天仙聖齊聚,直讓洛芸茵透不過氣來,忙跳到母親身邊。
“隨我回去。”
“是。”
洛芸茵在母親身後吐了吐小舌頭,向柳霜綾道:
“柳姐姐,我先走啦,嘿,賴皮狗,你們當心些。”
“謝謝啦。”
柳霜綾與齊開陽相擁許久,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
那女子正是洛芸茵的母親,劍湖宗三宗主洛湘瑤,忙趨前一禮,道:
“洛宗主,一路多蒙令愛照料,小女子謝過大恩。”
“嗯。”
洛湘瑤點點頭,回身道:
“走吧。”
齊開陽初見劍湖宗高人,卻覺洛湘瑤與洛芸茵長相並不十分相似。
相較之下,洛芸茵五官更加精緻。
洛湘瑤的鵝蛋臉兩頰顴骨似顯稍寬了丁點,下頜亦偏圓潤了些。
但媚目如蘊清波,紅唇如燃烈焰,這等風情卻又不是洛芸茵能及的。
更讓齊開陽忙轉去目光的是,她來時只見酥乳如山巒般高聳,身形一頓住時跳兔般彈動不已,離去時輕巧一轉身,豐臀居然就此一陣蕩漾開來。
胸含詩意,臀蘊風情,齊開陽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哪里禁得住這樣的媚骨天成?
少年心慌意亂時,空中鼓點響起,鸞鳳和鳴著引路,九條黃龍托舉著一架香輦,八匹天馬拉著香輦踏開雲路,四蹄緩緩紛飛,極盡優雅。
當先一名仙使呼喝著:
“令主駕到!”
他展開紅黃藍白四色寶旗,仙藹沉沉,將諸聖之外的人等全數遮蔽在其中。
天馬停步,除去無明大師與老高,餘聖皆躬身行禮。
香輦中人威嚴道:
“小輩面前爭吵,成何體統!”
“喝~不在小輩面前,就不是爭吵啦?”
玉麒麟嗤笑一聲,斜乜的目光甚是不屑,道:
“怎麼?
鄔令主獨自前來?
你家聖尊呢?”
“你不配!”
鄔令主起身,踏在黃龍背脊下了香輦,舉目四顧,道:
“餘真君,她人呢?”
“你也配見她?”
玉麒麟正反唇相譏,身後虛空之門穿過個女子來,道:
“這麼些年了,見一見無妨。”
女子一現身,諸聖皆呼吸一滯。
但見她中等身量,白衣內著,外罩一層湖綠色的披肩讓她看上去靈動飄逸。
一頭秀發似寒鴉之羽,水滑發亮。
眉似遠山,目含春波,紅潤潤的香唇閉若鮮花,張若流雲。
平靜時典雅,笑顏時嬌俏,身姿嫵媚,卻又有無上的威嚴,正是沐夢真人。
鄔令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
“躲了幾千年,繼續躲下去對大家都好,你說是不是?
慕清夢!”
“是對你好吧?”
慕清夢眼波流過,如煙波流淌,道:
“繼續躲下去,我家的血債,東西,都不用還了是麼?”
“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
無明大師口宣佛號,慈悲的雙目裏有無盡的哀戚,仿佛腥風血雨即將來臨。
“有怨不報,世上的強盜豈不是都搖身一變,成了正位大統?
大和尚是在說笑話,還是討好人來著?”
慕清夢一語,說得無明大師啞口無言。
“就用這個小娃娃?”
諸聖接觸到慕清夢的目光,分明如流波般溫柔,卻都覺背脊發涼。
鄔令主道:
“洛城相爭靈玉礦,是柳馮二家的事情,他來橫插一杠是你的意思了?”
“所以你就收馮家的小娃娃入門下?
好算計啊。
背後又使了什麼鬼蜮伎倆,你要我親自查一查麼?”
慕清夢道:
“我家的弟子跑出來玩耍,就算犯了錯自有我來處置,礙不著你們的事情,一個個都給我老實些。
有本事的,拿出你們的算計來,讓你們的同輩子侄怎生欺辱他都不要緊。
但若被我知曉有人以大欺小,或是暗下毒手。
呵呵,你們儘管試試看!”
“慕清夢,本尊給你留幾分薄面,莫要一意孤行!
以為你躲起來,東天池就尋不著你?”
“幾千年啦,能找著,你會放過?”
慕清夢溫婉一笑,道:
“大可以來找。
我家的弟子就在世間行走,光明正大,你們自家看著辦。”
“那個……慕姐姐。”
鳳宿雲旁聽良久,道:
“你們的爭執小妹不關心,那個……人家就想問一下,姐姐這個弟子是哪里收來的?
當年逃出去的可沒有他。
這麼寶貝,路邊撿的?
還是……嘻嘻……姐姐生的?”
“撿來的!”
慕清夢回眸瞪了她一眼,居然俏臉一紅。
不理鳳宿雲,指著馮元業向玉麒麟問道:
“方才就是他對開陽動手?”
“是啊,剛晉天機,居然為老不尊。
咦,我看未必,多半是自高自大,肚子裏的匪氣犯了,向某些人學的,有好東西伸手就想搶。”
“一報還一報。”
慕清夢回身拂袖,依然懸在空中的金鐘忽然一震。
鐘雖震,聲卻無。
只馮雨濤忽然莫名其妙地口鼻溢血,一個倒栽蔥摔在地上。
慕清夢穿過虛空之門,只留仙音嫋嫋:
“回去和你的聖尊說,搶來的東西,最好老老實實地還回來。
否則等我找上門去,就不是還回來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