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章:九幽煉魂

仙俠雙修:毫末生

林笑天 9388 07-15 20:51
“【劍湖五奇】洛芸茵?”

齊開陽欲行,陰素凝止步不前問道。

“是,我們是舊識。”

“她為什麼在這裏。”

陰素凝俏臉上陰晴不定,踟躕不前。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管劍湖宗的弟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們首先要活下來。”

“你說的不錯。”

陰素凝低頭再抬起,換上了安村的那幅幻容面貌,國色天香變作平平無奇,道:

“就說我是個散修。”

齊開陽點頭應下,仍拉著陰素凝的手循聲向前。

小手溫軟如綿,觸感傳來,齊開陽握得更穩更緊。

沿途避過數道鬼火,穿過一片荒塚,更有十餘朵足可吞噬小象,噴吐著淡綠的屍氣的巨花。

陰素凝祭出一面藍旗,不僅遮蔽著身形,還將屍氣擋住。

齊開陽很是羡慕地看著她,在安村之時就見她諸般法寶頻出,好像無窮無盡。

爭鬥聲聽著近。

兩人小心在意向前,約莫行了十餘裏,這才覺聲音僅隔著一層薄霧。

洛芸茵時不時嬌叱出聲,暫無危險。

陰素凝收起藍旗。

兩人隱匿真元斂聲息語地靠近。

前方各式法寶光華閃爍,迷霧被攪得支離破碎,視線終於清晰了些。

只見十餘個高大粗壯的行屍,面目上肉已全數不見,只一層乾癟的面皮蒙著骨骸。

偏生四肢奇長,雄壯有力,像人的肉體去除所有血液,水分,脂肪,只餘下盤根錯節般的遒勁肌肉。

手指尖上指甲如刀,閃著幽幽的綠光。

齊開陽最不懼這些邪祟之物,可行屍乾癟醜怖的面容,看得人一陣作嘔。

這些行屍動作敏捷,筋骨強悍,陰素凝在齊開陽耳畔輕聲道:

“這是陰屍,不僅有主操控,還以活人煉就,非同小可。”

齊開陽眉頭一皺,驀然想起在豐邑城邊遇見的那只駮馬。

再看十餘個陰屍的對手,三五成群,分了三撥人。

最左邊的五名男女手持寶劍,劍光閃爍,劍氣縱橫。

洛芸茵身在其中,服飾一看就是同門,看樣子俱是劍湖宗的弟子。

中間的六人則各持法寶。

其中一名女子滿頭銀髮,正盤膝坐地,手中捧著一只司南。

司南盤上鬥勺滴溜溜地旋轉,女子口中不停發號施令。

右邊八人服飾甚雜,法寶兵刃五花八門,不知又是什麼來路。

“楚地閣的弟子。”

陰素凝指著中央六人,神色頗喜。

楚地閣擅煉製法寶,尤擅陣法。

有楚地閣門人在此,可大增戰力。

洛城柳馮二族相爭,儒門劉仲明曾展開【楚地閣】打造的法寶【青靈結界】守護觀戰的修者。

齊開陽點點頭,掃一眼全場,兩邊僵持不下,目光就落到劍湖宗弟子身上。

再看片刻,暗道不妙。

洛芸茵的神劍他親身領教過,知道厲害。

此刻少女手持蓮葉劍。

雖未展開周天星斗陣,可與同門組成個劍陣。

五人各依方位站定,彼此配合默契,攻守趨同。

劍光閃爍之間,連連斬中陰屍。

劍湖宗的劍陣,可想而知威力絕倫。

陰屍接連被劍光命中,乾癟的皮肉上留下道道劍痕。

劍氣在創口中來回繚繞不斷,陰屍不停受創,可看陰屍的行動絲毫不受影響,依舊來回騰躍,用鋼刀般的利爪頻頻攻擊。

楚地閣那邊則大致相當,諸般法寶及身,陰屍恍若不覺。

甚至有一只陰屍被金彈在胸口打了個對穿,依然悍勇無比。

另八人則有些不支,在陰屍的攻擊下險象環生。

不知道這些陰屍用什麼邪法煉製,刀劍不懼,法寶難傷。

激戰之間,右邊的八人招架不住,步步退向楚地閣陣勢邊。

白髮女子見狀,掌心中的司南盤懸空飛起,光華一漲,喝道:

“坎位一丈,地出靈泉。”

楚地閣門人聞聲身動。

兩人搶在坎位,拋出五支小旗噗噗噗地紮入地面。

小旗入土,地面上湧出三股激流,將當先的兩只陰屍沖得人仰馬翻。

右邊八人松了一口氣,忙匯入楚地閣弟子陣中,暫且轉危為安。

“劉師弟動手!”

戰場有變。

劍湖宗一名弟子令下,五人中手持一柄赤紅寶劍者升空而起。

“是【劍湖五奇】。

金字徐藏鋒,火字劉沉焰,土字褚悲回,木字葉流青。”

陰素凝瞥了齊開陽一眼,小聲道:

“還有你那個舊識。”

劉沉焰一拋手中劍,起身飛在空中,二指掐訣豎在口前,深吸一口氣,指尖一彈,騰地一股火苗在劍尖躍出,旋即烈焰將劍鋒團團包裹。

四名同門依樣施展劍訣,寶劍上或如精金之銳,或如流水之柔,或如厚土之重,或如靈木之生。

劉沉焰舉劍一指,烈焰如龍席捲,朝陰屍撲去!

“不可!”

楚地閣白髮女子眼觀六路,劍湖宗同道動用殺招,她卻大驚失色。

“天衍五行!”

徐藏鋒似劍湖宗弟子之首,一聲令下,五行劍氣相融一處,或二二合一,或三四並濟,生出大衍四九之數,呼嘯者向陰屍群斬去。

劍氣縱橫,鋒銳無匹。

劍氣未至,已撕開當先數只陰屍血肉。

陰屍們再不能趨近疾退,被劍氣圍在當中絞殺。

不一時,陰屍肢骨寸斷,紛紛化作片片碎肉。

劉沉焰劍指之下,火龍焚燒,將碎肉燒作焦黑的屍塊。

劍湖宗弟子的劍氣餘勢不盡,當著披靡,面前方圓二裏的密林俱斬做齏粉。

徐藏鋒剛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就見劍氣斬碎的山川草木之靈被吸入地下。

生機全無,死氣蔓延,大地緩緩蠕動著,似有什麼東西正在生長。

“太衝動了。”

白髮女子繃著俏臉,大敵當前,不好壞了同道和氣,只責怪地望了徐藏鋒一眼。

“遇強更強,劍湖宗弟子又有何懼?”

徐藏鋒亦察覺情狀不對,不肯嘴軟,一震手中寶劍,劍鋒嗡嗡顫動,生出金色的劍罡。

“徐師兄,無懼強敵,還請莫要小覷了強敵。”

白髮女子輕歎一聲,道:

“布【五雷連環陣】。”

死氣越來越濃,就連四周的景物都在變化。

原本蔥蘢得遮蔽陽光,以至於生出瘴氣的密林,此刻地面上蠕動著吐出累累枯骨。

不知吞噬了多少飛禽走獸生靈,而黑得流油的土地正在變黃,龜裂,片刻間黑土地竟變得如黃沙灘塗。

只一陣微風,吹得砂礫漫天。

先前被密林遮蔽的陽光,此刻又被黃沙蒙蔽。

地上的白骨越來越多,死氣凝聚,被斬成碎肉的陰屍大口大口地吸食著死氣。

黑色的肉芽在片片碎肉中快速生長,不一時又長出十餘具幹屍來。

比之先前的陰屍,這些幹屍行動遲緩,看著威力大減。

可屍身冒著綠氣,隔著十餘丈遠都能聞見沖人欲嘔的腐臭味。

“小心。”

白髮女子手中司南上鬥柄旋轉快得看不清。

她的面色變得和銀髮一樣慘白,道:

“這些幹屍有劇毒,莫讓他們靠近,攻其天靈腦後三寸!”

楚地閣弟子當即結印,同撒出一片金光燦燦的細針。

數百道金光畫了個圓弧,精准刺入幹屍群後頸。

幹屍原本僵硬的身體定住不動,倒下時忽然炸開,爆出一大蓬腥臭蛆蟲。

蛆蟲未死,在地面上成群連片地蠕動爬行,見之作嘔。

“天雷!”

白髮女子急急發令。

楚地閣【五雷連環陣】蓄勢已久,道道雷光劃破黃沙,直如牢籠一般罩定二裏方圓。

辟邪除穢的雷光降下,黃沙中屍氣被蕩滌一空。

“劉師弟。”

徐藏鋒似不甘人後,命劉沉焰再吐真火,焚燒屍骸。

這一回白髮女子並未阻止,可看著面前的白骨灘塗一清,手中的司南卻轉得更快。

不僅是鬥柄,司南盤上十六個方位都噴出青色的火焰。

她倒抽一口涼氣,道:

“速退,速退!”

“妖邪在此,豈有後退之理!”

徐藏鋒厲聲喝道,掌著寶劍銳意四射,踏上一步,擋在眾人身前。

洛芸茵被先前的蛆蟲看得心中發毛,不知是哪路妖邪在此。

她心中並無懼怕之念,可看當下的情狀,白髮女子說得十分有理。

煉屍弄魂的鬼修最擅的就是宵小下作伎倆,且多倚賴預設之地的陣法或是先行挑選陰氣濃重之地,在此跟尚未看見真身的敵人糾纏著實是下下之策。

可大師兄有命在,不好退卻。

一雙醉星目左顧右盼,被蕩滌的屍氣與黃沙在雷霆與烈火過後,竟然又在慢慢集聚。

少女暗道要糟,這片土地下方不知有什麼,雷霆烈火只及表面,卻無法傷及地底深處分毫。

眾同道手段齊出,始終只能傷及皮毛。

正思量間,一陣奇怪的梵音唱響,聽得洛芸茵頭暈目眩,忙輕咬舌尖寧定心神。

梵音莊嚴凝重,卻又說不出地怪異。

黃沙重又飛揚,幹屍們倒下之後碎裂的肢體紛紛化作黑水滲入地下。

昏黃的黃沙遠處,亮起一盞慘碧油燈。

朦朧之中,有人取腐草在燈檯裏撥了撥燈芯,油燈亮了些許。

梵唱更響,諸修士緊守靈臺,生恐為梵音奪取神魂。

梵唱聲中冒出雜音,似鬼哭,似魂笑,淒厲詭異。

油燈忽然懸空,飄飄忽忽地由遠及近。

每近一步,修士們心口如中鼓槌騰地一下大跳,身上的氣力仿佛被抽取一截。

再近三五丈……

只見七張染血的嫁衣作陣旗盤旋環繞著油燈。

陣中如黑蝶般的紙灰飛舞,一片片灰燼中傳來哭泣之聲,更燃之不盡。

“【黃泉燈】,【鬼嫁衣陣】?”

陰素凝呼吸一窒,嬌軀輕輕顫抖,抓著齊開陽的小手似有退卻之意。

“黃泉燈燒人神魂,鬼嫁衣陣是什麼?”

齊開陽始終圓睜虎目,盡力感受每一縷真元的流動。

古怪的梵唱之音讓他心浮氣躁,似摸到些許門道,又捉不住那一絲靈光。

黃泉燈取慘死之人的頭骨做燈檯,取骨髓為燈油。

點燃之時,方圓數丈內神魂如遭油煎。

暗中的強敵俱是些陰損可怖的異寶,齊開陽不敢擅動,只把目光不時看向洛芸茵。

少女有援手之德,若有危險,自當相護。

“那些灰燼都有劇毒,還附著殘缺生魂。

萬萬小心,若被沾上肌膚要吞人真元。”

陰素凝看了齊開陽一眼,咬牙道:

“我現在讓你走,你是不是不肯?”

“洛姑娘幫過霜綾許多,我不能棄她不顧。”

齊開陽同樣緊張萬分,終究搖頭,道:

“再看一看,你能對付劇毒麼?”

“你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陰素凝實有退卻之意,恨恨地在齊開陽手臂上捏了一把,道:

“不知道!”

“別鬧脾氣!”

齊開陽回頭一瞪,道:

“都什麼時候了。”

“我真不知道!”

陰素凝亮著銀牙,氣道:

“就這麼急著救小姑娘,不來多關心下人家。”

“都陷在這片界域裏,光憑我們倆,未必走得出去。”

齊開陽想了想,道:

“屍氣我不怕,劇毒……我就未必有辦法。

如果要出手,我去對付屍氣,你若沒有把握對付劇毒,就不要出來。”

“還算有句人話,我試試看。”

“不要亂試,或者,你讓我先去試試,不忙。”

黃泉燈越來越近,齊開陽依然沒能聽出邪音梵唱的根源,道:

“萬一我有事,你自行逃命,千萬不要現身。”

“你再敢在我面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我一定……一定……”

想了片刻,齊開陽準備以身試險,要她暫保平安,實在說不出一定要怎樣。

不知是強敵越來越近,還是急於找個話【懲戒】齊開陽,額頭上俱是香汗。

“一定怎地?”

“沒怎地,本宮不許!

本宮的懿旨:不許你有事!

聽見了沒有?”

“你這面相,就凶不起來。”

陰素凝抿唇瞪目,齊開陽見她說得惡狠狠的,也想做出惡狠狠的神情,偏生長得太過溫柔,現下神情倒是可憐多些。

只咧嘴一笑,道:

“那個白頭發的姑娘什麼來路?”

“沒聽說過,你少見人家長得好看,就一直問。”

陰素凝發了通脾氣,終知齊開陽並非這時候還貪花好色,道:

“她很有本事。”

鬼嫁衣飛過的地面上,隆起一座座的墳壘,陰氣更盛。

大地裏又爬出一具具的枯屍,皮肉不整,但每一具的心口上都亮著顆幽綠色的屍丹。

梵唱聲越來越響,油燈越來越近,修士們皆覺神魂如被油煎,枯屍都在梵唱聲中黑氣越來越濃,再近得些,才見枯屍身上纏繞著血色藤蔓。

這些藤蔓乍一看像束縛著枯屍,又像是憑藉藤蔓才將各個斷肢殘軀拼合在一起。

“洛師妹,請劍心,把燈滅了!”

徐藏鋒面色慘白,身形都已不穩,情知是那盞油燈搞鬼。

“不可,滅不了。”

白髮女子同樣搖搖欲墜,道:

“燈裏有怨魂髓油,非用水可滅。”

“劍湖之水,非同凡水!

洛師妹,快動手。

我來助你!”

洛芸茵心中十分猶豫。

她自己的推斷與白髮女子相似,劍湖之水並不能克制油燈,可當下情勢危急,若不做些什麼,豈不任人宰割?

再一想,就算劍心滅不得油燈,有徐藏鋒的庚金劍氣相助,斬碎燈檯並非不可,值得一試。

徐藏鋒掌一翻,掌心裏亮出一顆閃爍不定的金菱安放在劍柄尾端,口中念訣。

洛芸茵祭起蓮葉劍,身隨劍起騰在半空,周身星光點點。

師兄妹倆劍罡齊發,遙遙向油燈斬去。

十餘枯屍被藤蔓一扯,頭顱後仰,踉踉蹌蹌地聚在油燈之前。

劍心助威之下,庚金劍氣當者披靡,掠過之處斷肢橫飛。

洛芸茵持蓮葉劍,劍尖滴落一顆晶珠,化作寒星尾隨庚金劍氣,不顧枯屍,只向油燈射去。

庚金劍氣逼近油燈時,幽碧的光芒大漲。

一金一綠兩氣相爭,發出格格格裂帛般的聲響。

片刻間金氣潰散,徐藏鋒大驚失色。

引以為豪的劍氣被輕易擊潰,不僅是幽碧的光芒太過邪性,且梵音與油燈正煎烤神魂,讓所有人大受影響,一身修為難以發揮。

洛芸茵出身【執劍湖】,劍技非凡,可與齊開陽近身肉搏還占上風。

有了劍心之力,禦劍之術同樣出眾,見狀不為所動。

星光隨後射至,比徐藏鋒的劍心加持寶劍不同,洛芸茵這一點星光凝聚劍心之氣,噗地一聲從幽碧光芒穿過。

洛芸茵一怔。

雖有信心,絕沒想到輕而易舉。

星光準確地射入燈頭一點焰火,打得火星四散。

殘留的一點燈頭被星光穿過,忽然火光猛漲一截,那星光卻變得黯淡。

四散的火星飄飛而起,向洛芸茵席捲而去。

一個清朗,溫柔的聲音,偏發出古裏古怪的語調道:

“好磅礴的生機水靈,女娃兒正好給爺爺進補!”

眾修士大駭,正待阻撓火星。

諸多枯屍身上纏繞的藤蔓忽然亮起金色的符文,枯屍淒厲大哭,哭聲中泛白的眼珠落下紫黑色的淚滴,巨口又長,腥臭的口沫混著淚水,像豪雨般噴來。

每一點火星下俱沾染著燈油,飛得越近,越讓修士們呼吸不暢,神魂劇痛難忍。

“天雷!”

白髮女子急令一聲。

可瞬息之間,紫黑色的液體忽然爆開,一名修士閃躲不及,舉手中法寶一蕩,屍毒順著法寶滴落沾染肌膚侵入手臂經脈。

那修士慘叫一聲,手臂迅疾斷絕了生機。

褚悲回趕忙揮劍將他手臂斬落,劍氣到處,將屍毒封在斷臂之中。

狂雷天牢般降下,被黃泉燈煎烤神魂的修士們真元大大受限,再不複先前的威能。

五六點火星穿過雷獄,直向洛芸茵射去。

少女將蓮葉劍潑風般旋舞。

萬料不到水蓮劍心竟會滋養黃泉燈,洛芸茵不敢動用,劍氣雖烈,威力不足,仍有三點火星避開劍氣,眼看及身。

異變突然,來得又快,少女閃避不及,同門疾揮的劍光依然撲了個空。

洛芸茵驚叫一聲,面前光華一閃!

一柄殘劍憑空浮現。

劍柄古樸,分明一手可握,卻如一座高山不可攀。

七瓣碎刃以金光相連,每瓣碎刃上各有一點小星,將它們連在一處的金光若紋理,形同流水不絕。

劍鋒清透,視之如登高山而望深淵。

黃泉燈火星襲至,劍鍔護手兩側如一對眼睛,各射出一道金色毫光護住洛芸茵,火星沾染其上立刻灰飛煙滅。

洛芸茵險死還生,花容失色,又大喜過望,再不猶疑一手握住殘劍。

耳邊風聲赫赫,陰森鬼氣似被初升的朝陽照耀,紛紛消散。

“鎖魂咒!

快破他的咒術!”

齊開陽見洛芸茵遇險,急忙躍身而出,異變來得太快竟已不及救援。

當下又急又悔,幸好一柄殘劍助少女逃過一劫。

殘劍的金色毫光讓齊開陽有親切熟悉之感,七件鬼嫁衣已趁勢掩至近前,當下無暇多想,施展八九玄功沖入陣中。

齊開陽曾得無為僧傳授過【往生咒】一篇,用以超度怨魂。

此刻的梵音寶相莊嚴,可反其道行之,逆念往生咒,用以拘鎖陰魂。

森森白骨灘塗與鬼氣,皆鎖魂咒之功。

齊開陽旁觀者清,終於明白其中關竅。

白髮女子立刻猛醒,清斥道:

“不錯,正是鎖魂咒!

離火位,焚天!”

洛芸茵險死還生。

那沾染了屍氣被斬落的手臂變得如大火燒過的爛木頭,焦黑如炭。

若自家被黃泉燈沾上,就算保下命來,豈不是要落得更慘的下場?

少女愛惜容顏,正後怕不已,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金焰沖入紙嫁衣陣中,又驚又喜,嬌聲大叫道:

“齊開陽?

當心!”

烈焰從離火位升騰而起,直沖天空。

鎖魂咒籠罩此地,並非在哪個方位,擊其一點,只會被邪咒化解,甚至被吸取之後反贈敵手。

白髮女子下令烈焰焚天,正要攻其各處,將籠罩的邪咒無所遁逃。

“素素幫忙護陣!”

齊開陽前沖數步撞入鬼嫁衣陣,七面嫁衣陣旗一個兜轉,將他身形吞沒。

“這個笨蛋!”

陰素凝隨後趕至,齊開陽已入陣中,當真是又恨又急地罵了一句,道:

“諸位小心劇毒!”

陰素凝將藍旗插入地面,旗幡時卷時舒,蕩開一陣陣寶藍色的漣漪,護佑眾修士。

“你是什麼人?”

一男一女忽然現身,身份不明,徐藏鋒舉劍戒備,沉聲喝道。

“是他朋友。”

陰素凝愛搭不理,道:

“洛仙子,開陽刻意交代讓我跟你一道。

咱們互相扶持些,先過了此劫再說。”

“素素姑娘?好!”

見藍旗蕩漾開的光暈敵住屍氣劇毒,洛芸茵仍不敢大意,左手蓮葉劍,右手碎玉璿璣,見烈焰滔天之時,地面上的藤蔓忽然大漲,如長鞭獵獵揮舞,抽擊出啪啪大響抵擋著烈焰。

白髮女子看了碎玉璿璣一眼,又蘊含深意地再看了洛芸茵一眼,立刻隱去異色,神情如常,道:

“素素姑娘,你朋友怎麼辦?”

“不知道!”

陰素凝咬碎了銀牙,氣道:

“哪有這樣一個人沖過去的。

大笨蛋!”

“賴皮狗!”

洛芸茵一樣又氣又急,她對齊開陽的功法所知更少,更加擔心。

鬼嫁衣陣中隱隱透出金光。

七張嫁衣旗盤旋環繞,數次縮小包圍圈,可遙遙望見金光便驚恐萬狀地躲開。

陣中金光越來越亮,範圍越來越大,血嫁衣看似包圍齊開陽,實則被迫得四處逃竄。

“這邪祟修為並沒那麼高,全靠著邪法。”

白髮女子看出些許端倪,高舉司南,正要發動攻勢。

忽覺腳下有異,數道陰火從地面湧燒而起,一下子將她羅裙下擺點燃。

洛芸茵急揮碎玉璿璣,彌合劍身的金光到處,陰火熄滅。

少女哪還有不知?

靈機一動,將寶劍插在藍旗之旁,手掐法訣,金光繚繞著旗杆而上匯入旗面。

寶藍色的旗幟招展,蕩漾開的漣漪中隱有金光濤濤,諸邪畏懼,一時只圍著眾修士,不敢逼近。

“顛倒八卦陣?

怪不得!”

白髮女子險些著了道,恨得切齒拊心,但終於窺探到敵手的奧秘。

她素手連彈,司南上的青火被她彈向八個方位。

青火落地,有些越發明亮,有些變得黯淡,還有些飄忽不定。

白髮女子看鬥柄轉動之向,道:

“果然在這裏!

徐師兄,請破巽門!

劉師兄,請燒離位!

葉師兄,請入震方!

洛姑娘,請除坎位。”

她指揮若定,此前數次窺破先機,徐藏鋒雖不願聽她發號施令,大敵當前,亦只得依言而行。

顛倒八卦陣將八卦方位顛倒,原本生的變死,凶的變吉。

如原本艮卦位為生門主土,需以火攻之。

顛倒之後,艮卦變為坤卦死地,再以火攻之,則陷死路。

白髮女子看清門道,劍湖宗門人依言而行,不一時,地下冒出的陰氣變得斷斷續續,迷蒙天空的黃沙亦漸漸消失。

顛倒八卦陣陣法已有被攻破之勢,鬼嫁衣陣中又聽齊開陽一聲爆喝,金光焰焰。

一領血衣被金光擊中,傳來怨魂慘烈嘶號的哭聲,立刻化為飛灰。

齊開陽騰地從陣中跳出……

只見一人忙收去血衣,只手持黃泉燈。

這人上半張臉劍眉星目,看樣子甚是俊俏,可自鼻樑中段的下半張臉卻是骷髏上附著腐肉,內有屍蟲爬進爬出。

身體左半身是血肉之軀,看上去身材頎長,右半身卻是一具骷髏,半點血肉都無,只有淡淡的鬼霧遮蔽。

身上一件各色布料拼接的斑駁法袍,拄著一柄骨傘。

齊開陽雖與他戰了一場,見之仍毛骨悚然。

鬼修半張俊臉陰晴不定,目光在齊開陽身上的金光逗留片刻,下半張腐面又看不出絲毫情緒。

只咧開一張爛口,吐出一陣清朗好聽的聲音:

“且再留你們兩日性命。”

他一頓骨傘,枯屍們又被大地吞沒,藤蔓消失不見。

骨傘上抖出黑霧,將他身形吞沒,消失不見。

鬼修一走,這塊地面上白骨灘塗消失,只因林木被毀,變得光禿禿的。

鬼域仍然未脫,四周陰森森的,不寒而慄。

眾修士松了口氣,紛紛收起法寶檢視,只洛芸茵有些異樣。

碎玉璿璣劍鍔兩端護手如兩只眼睛,怔怔地看著齊開陽。

洛芸茵連連催促,寶劍既已認主不敢違抗,這才回到少女手中。

“洛師妹,你這柄劍從何得來!”

徐藏鋒皺著眉頭,聲如喝問。

“執劍湖底得的。”

“為何不報與宗主知曉?”

“我……”

洛芸茵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

與母親歸還劍心得寶劍之後,母親要她暫為保密。

今日危急之下不得不祭出,泄了玄機,只得垂頭低聲道:

“回了宗門,我自會向宗主請罪。”

“洛仙子,別來無恙。”

齊開陽見洛芸茵被催逼,他出山以來見了不少修士,最厭煩這種自視甚高,咄咄逼人者。

當即上前隔開徐藏鋒,又向白髮女子施禮道:

“這位仙子好手段,方才陷在陣中,多謝援手之德。”

“是呀,這位姐姐好手段,敢問芳名?”

洛芸茵巴不得趕緊扯開話題,不被逼問寶劍之事,閃身在白髮女子身邊。

“奴家風二娘,剛拜入楚地閣不久,叫諸位見笑了。

洛仙子,還要謝謝你滅去陰火才是。”

“啊~聽聞三月前楚地閣新收了一名散修弟子,極擅陣法,原來就是姐姐?

這件事仙界都傳遍啦,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沒有沒有,雕蟲小技,還是仰仗諸位的神技才能克敵制勝。”

“嘻嘻。

喂,你沒事吧?”

洛芸茵一笑,上前拍拍齊開陽的肩膀,心中甚喜,目光一轉,輕聲道:

“柳姐姐呢?”

“還好,霜綾閉關數月了,不知何時出關。”

“霜~綾~唔,嘻嘻嘻……”

洛芸茵伸指頭遙指著齊開陽的鼻子,露出一臉曖昧壞笑,直笑得齊開陽滿臉通紅。

“你就是齊開陽?”

徐藏鋒想起這個名諱,頗為不屑地道。

“是啊,有什麼指教?”

頤氣指使的模樣,齊開陽實在不耐,懶得回身哼道。

“厚顏無恥之輩!

洛師妹,回來,莫與這等人混在一處,汙了名聲。”

齊開陽眉頭一跳,再看諸多修士看他的目光要麼冷淡,要麼鄙夷。

奉旨入新鄭之後,齊開陽少與修士來往。

上一回與無欲仙宮仙使照面,大占上風,那位仙使至少是清心的修為,對自己頗為忌憚。

眼下這一幹人等,多是道生境,還有幾名靈啟修士,居然大加鄙薄。

照理而言,洛城一事之後,有餘真君現身,該當洗脫許多惡名,怎地這幫人還對自己如此,又是什麼道理?

“別理他們。”

洛芸茵啟朱唇而無聲,示意齊開陽,回身挽住風二娘,道:

“我跟風姐姐一起。”

“你們在這裏談天說地,吵來吵去,還想不想出去了?”

陰素凝心急脫身,她本就不能離開皇宮太久,更不願與修士們多呆。

——現身時已幻了容,再不想方設法快些離開鬼域,久了怕被人看出真面目。

“素素姑娘說得是呀。”

風二娘道:

“諸位同道,既入危局,當先同心協力誅滅邪魔脫困才是。”

“諸位為何到此?”

陰素凝心神不寧,行程十分機密,怎地一頭撞進鬼域,又有這麼名門大派的修士在此,絕不簡單。

“你又是何人?”

“我叫素素,無名散修,入不得徐仙長尊目。”

陰素凝不敢暴露身份,對徐藏鋒一樣不耐,冷言冷語。

“散修,呵呵,散修,藏頭藏尾,且容後再與你計較。”

“好了好了。”

風二娘打斷道,將來到十萬大山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原來紫溪山附近連發命案,千餘條人命的事情,南天池座下南樛木公子追查數月,終於有了些眉目。

死者雖是凡人,死前皆被抽取了生魂,連同一些前去查探一同落難的修士都是如此。

洛城事後,劉仲明與南樛木匯合,確認無虞。

兩人領著屬下順線索一路追查下來,發覺兇手藏入十萬大山。

十萬大山幅員遼闊,找人如同大海撈針。

南樛木發英雄帖廣邀同道,於是各門各派都遣弟子前來。

一者參與此事的修者眾多,對弟子是個難得的曆練機會,二者也是斬妖除魔,取一份功德。

各派弟子分入十萬大山,劍湖五奇陷落鬼域,不久後就遇見楚地閣門人與八名小宗門弟子,這才聯手對敵。

陰素凝心中鬱鬱。

方才的鬼修不論與邪魔有無干系,這一行都將一無所獲。

如無關,這麼多修士齊聚,邪魔早已逃去無蹤。

如有關,又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得先天炁珠?

邪魔又怎敢帶在身上?

眼看希望斷絕,一時之間心中紛亂如麻。

齊開陽不著痕跡在她手心一捏,道:

“這裏恐怕不止一處陣法,鬼修有陣法加持實在應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請教諸位,可有辦法離開這處界域?”

陰素凝心中一暖,齊開陽這話正是說給她聽的。

她漸漸挺直了背脊,見諸人皆無把握,道:

“有個方法可以一試。”

“哦?素素姑娘請講。”

被困在陰氣深重之地,洛芸茵只覺渾身難受,聞言大喜。

陰素凝在地上繪了張顛倒八卦圖,道:

“鬼修見了這麼多高人居然還不逃走,唯有兩個原因。

其一,發覺時想逃已來不及,其二,這片界域他不僅捨棄不得,更挪動不得。

他或可收起界域,但帶不走。

既然不能動,就只能死守。”

風二娘聽得暗暗點頭,不由又多看了陰素凝幾眼。

“借著界域與陣法之利,他一人就足以與我們相抗衡。

我若沒有猜錯,他會設法將闖入的同道分而劃之,逐步蠶食。

鬼修這種東西,修煉極快,戰力又強。

若被他得手數回,再煉幾具厲害的陰屍出來,攻守之勢恐要易形。”

陰素凝目光一掃,道:

“諸位還請小心在意,莫要為虎作倀。”

徐藏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冷哼了一聲。

“界域既然不能動,就有破解之機,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鬼嫁衣陣,顛倒八卦陣,他通通拿出來對付我們,是不願我們繼續前進?

還是,我們恰巧處在界域關鍵之處的上方,他想將我們順勢一口吃掉?”

陰素凝點了點地面,道:

“我想試一試,看看這地下到底藏著什麼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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