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八章:人間百態(2)

仙俠雙修:毫末生

林笑天 4194 07-07 22:12
柳霜綾驚魂未定,埋怨道:

“你太衝動了,世間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齊開陽默不作聲,也無不以為然之意,倒是定定看著柳霜綾,想聽她說下去。

“剛才那位就是南樛木,四公子之一,南天池這一輩最有希望參透天機的弟子。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修為很了不起啊?”

柳霜綾掰著手指道:

“靈啟修為的不說,修者數百萬,絕大多數都卡在靈啟境上難以寸進。

但是如你我這樣能修到道生的,至少有千人。”

“千人?”

齊開陽認真傾聽,不知他對這個數字是覺得多還是覺得少。

“你是不是覺得太多?

不多,你在山裏不明世間狀況,但凡能至道生境,已是人上人。”

柳霜綾亦十分鄭重認真道:

“我有幾分薄面,一來是看柳氏的面子,二來我早早踏入道生境,還有些前途。

南樛木是清心後期的修為,你我比之天差地別,絕無可能從他手中逃掉。

需知有清心修為的不過三百餘人,南樛木今年才七十二歲,你呢?

你自問多少年可以修到清心境?

一定能比他強嗎?”

齊開陽初聞世情,頗感興趣道:

“那凝丹呢?

凝丹有多少?”

柳霜綾白了他一眼,看他求知若渴,耐心道:

“我家老祖說,只有百餘人。

至於能參透天機的高人我就不知了。”

“原來如此。”

齊開陽如有所得。

“如此什麼啊如此?

你懂什麼?”

柳霜綾念及齊開陽方才的衝動,又氣又急,道:

“南天池是當今魁首之一,南樛木這般身份修為,多少人費盡心力要巴結他?

想從他手裏逃走,都不消他親自動手,你當邊上那些人都會看好戲麼?

你不懂修者之間的事,不怪你,可修者哪個沒有人性?

人性善惡,凡間有的東西,這裏一模一樣!

你出山那麼多回,這些難道不懂麼?”

“受教。”

齊開陽嘴張了張,原想解釋一二,還是打消了念頭問道:

“萬妖天是哪里?

還有那位龍四公主,我看南樛木和劉先生都很忌憚於她。”

“所以你就狗……你就仗她的勢,膽子大到敢酸諷南樛木了是吧?”

不提還罷,一提起來柳霜綾更氣更急,生了一會悶氣,才道:

“萬妖天在西北,是妖族聖地。

龍四公主是萬妖天之主燭龍王的掌上明珠,修為不在南樛木之下,她當然不怕。

你?

你又仗誰的勢了?

山裏又沒人能出來幫你的忙,莫要剛出山就被人趕回家去,怎麼跟你師傅交代。”

齊開陽剛遇了場挫折心情不爽,此刻聽得津津有味。

柳霜綾輕歎一聲,想起沐夢真人說過齊開陽今後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困難重重。

當時不好想像,結果剛出山就遇見這等事情,此言怕不是空口。

女郎心中一軟,道:

“山外有山,你記得,想在世間走得通,是否多交朋友不重要,但一定不要隨意得罪人。

就算你看不慣,也犯不著變成仇人。

你想想,這些人今日放過了你,沒跟你多為難,將來呢?

萬一哪天又遇上事情了,你希望這人袖手旁觀好,還是來落井下石的好?”

“呵呵,你今日真像我大姐。”

齊開陽句句記在心裏,笑道。

“貧嘴。”

經此波折,柳霜綾先前的心事倒去了不少,又想起南樛木莫名其妙地問起她是否和族中聯絡,心頭的不安感更加強烈。

遂起身道:

“我們走吧。”

“還有些時間,我們可以慢慢走。”

柳霜綾極排斥回歸族中,此刻卻十分肯定地道:

“不,我得早些回去,你跟著我。”

“你的意思是,我得罪了南樛木,那些人會追來尋麻煩?”

“你有多大的面子值得南樛木親自來教訓?”

柳霜綾召出乘黃,架上七寶香車,道:

“快上來吧,邊上那些個人都不是好相與的,但是絕沒有一個不想借機討好南樛木。

我的面子不值這麼多,他們不會太客氣。”

“嗯。”

齊開陽對方才那個輕佻的男修耿耿於心,道:

“若被他們追上,我動手算不算得罪人?”

“人家要收拾你,你總不能傻愣愣地被人打?”

柳霜綾歎了口氣,道:

“不要著急動手,我能說得開,儘量不動手。”

“那就好,我聽你的。

至少這五日,我的任務還是陪著你回洛城,不是找人出氣。”

上了七寶香車,乘黃撒開四蹄,足踏風雲直奔北面而去,看樣子至多一日就能趕回洛城。

柳霜綾沿途愁眉不展,齊開陽幾番詢問她都淡淡搖頭。

比起先前百般不情願回歸族中的樣子,現下的不安遠多於當時的焦慮。

行了個把時辰,柳霜綾在車中豁然起身,抬臂張指如撥琴弦。

齊開陽看她手發真元,片刻間一只巴掌大飛隼疾至,呀呀叫喚著落在柳霜綾肩頭。

女郎急匆匆地從飛隼爪中取下一只竹筒,打開只一看勃然色變。

“怎麼了?”

豆大的淚珠在女郎眼眶中打轉,驚慌失措,齊開陽驚問道。

“我家老祖,羽化了……”

柳霜綾呼吸急促,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齊開陽慌了手腳,巴巴地站著,不知如何寬慰,只是挺著腰板在她身邊坐下。

其時女郎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齊開陽心知若給她一個擁抱,想必能讓她稍覺寬慰,礙於身份,不好逾矩。

柳霜綾哭了一陣漸漸寧定,向齊開陽感激地點了點頭,道:

“我們趕緊回去。”

乘黃放蹄,跑不兩步似撞上一面無形的牆壁一頓。

那異獸吃痛發出呦呦鹿鳴,七寶香車頂上一杆天平發出華光,只微微一顫。

“什麼人?”

齊開陽跳上乘黃,眉頭深鎖,腦中電轉,不想先前得罪的人這麼快就尋上門來。

他一探手,身前一座真元構造的透明牆壁將手擋住,暗驚兩人就停頓了片刻,居然被人悄無聲息地布下陣法?

“馮夫人家中既有喪事,還請先行離去。”

兩人在虛空中現身與乘黃頭頂,手持一張青色符咒,正發出兩道青色的真元絲線,將乘黃困在陣中。

“威靈宗的符修,小心他們的符咒。”

柳霜綾低聲交代一句,清聲道:

“兩位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姓齊的小子目無尊長,出言不遜,我兄弟看不過去。

這等山野小子,不教訓一頓不長記性。”

威靈宗兩位門人一人看著年輕些,說話的這位卻顯年長不少,道:

“馮夫人,柳祖兩天之後就要出殯,還請快些離去吧。”

柳氏家主柳高陽早在一月之前便即羽化,據說當時天生異象,一朵黑雲壓在柳氏祖屋中,七日不散。

天生異象,柳氏隱瞞不住,只得公告天下,併發族中三十餘只傳訊飛隼告知柳霜綾。

但柳霜綾身在曲寒山,外事不知,直到今日出山,飛隼感應到她的方位才急急趕來。

柳霜綾閉目搖頭,眼簾合上時兩顆淚珠又滑落,道:

“我向南公子允諾過要保他,現在事實未明,他得跟在我身邊,否則將來南公子找我要人,我怎生交代?”

“嗤……行啦行啦。”

那年長的威靈宗門人恥笑一聲,道:

“柳高陽都死了,你柳家已是風中殘燭。

南公子是念舊不計較,你不會以為以南公子的身份是瞧得你吧?

呵,非捨不得你的小情人也成,我就連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貨一同教訓了,抓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去見馮雨濤!”

柳霜綾正傷心彷徨,驚慮交加,聽得這等不知廉恥的話語,氣得俏臉含煞。

“你的方法看來不是每回都管用。”

齊開陽聽這人污言穢語,心裏一陣噁心,朝柳霜綾道:

“威靈宗?

有這等貨色,宗主知道了不羞麼?”

年長的符修正欲發作,就見齊開陽足踏金光在空中奔行,一拳轟在符陣。

原本透明的符陣被打出一派青光,時隱時現,地動山搖般晃動不止。

齊開陽大喝一聲,又是一拳轟出。

符陣發出裂帛般的聲響,青光龜甲般現出道道裂紋。

那年長符修大怒道:

“小畜生爾敢!”

這道法陣符是他苦苦煉製而得,為了提防柳霜綾出手還備了後招。

想不到這個不知哪來的小子三拳兩腳就打得法陣幾乎潰散,心痛無比。

當下再顧不得柳霜綾,忙又拍出一道符文。

法陣得這符文加持,青光上彌漫開蛛絲一般的鋼網,重又凝實。

正待再拍一道符文,就見齊開陽露齒獰笑,拳泛金光重重一擊。

鋼網破碎,青光消散,年長符修手中的青符靈氣全失,化作青紙一張。

年長符修不及大罵,齊開陽已閃身到他面前,拳風虎虎,像只大鐵錘朝他臉上砸去。

“狗畜生!”

齊開陽原話奉還間,年長符修拍出一張刀兵符,空中一排四柄長刀羅列,作勢欲斬。

“蠢材,閃開!”

年輕符修大喝聲中,齊開陽一拳轟到,刀兵符尚未斬落,拳風已到年長符修的胸口。

與此同時,他身前列出一片黑甲將周身護住,在齊開陽一拳之下轟然巨響,黑甲碎裂。

兩人齊向後彈開。

那年輕符修一怔,似沒料到自家的黑甲符居然一觸即潰。

正恍惚間,一道白光閃過,年長的符修慘呼聲中,左肩被削了一個大口子,鮮血長流。

柳霜綾祭出冰魂雪魄劍,一劍傷人,騰空而起冷冷道:

“你辱及柳氏,就算譚宗主當面我照樣有話說。

快滾!”

“這賬,我記下了。”

年輕符修雖甚自負不在柳霜綾之下,但看齊開陽的身手,以一敵二也有自知之明。

冷冷拋下一句,帶著同門離去。

“孬貨!”

齊開陽痛罵一聲,柳霜綾已收起乘黃與七寶香車,道:

“快走。”

兩人降落地面,借山林藏身而行。

威靈宗的人既已趕了上來,同有這份心思的怕離不太遠。

柳霜綾心情鬱鬱,全無戰勝強敵脫困後的興奮。

兩人沉默了一陣後,柳霜綾道:

“我家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很早我就想問,看你很抵觸,我就沒問。”

“嗯,既然要回洛城,那我說與你聽。”

柳霜綾眼眶又濕,抹去淚水,道:

“洛城有片寶地,地下有片靈玉礦。

世上靈玉礦田不少,但是這片礦不僅蘊藏豐富,足以開採數萬年不盡,且靈氣含量又高又純,在世上足可排進前二十之列。

就是靠著這片靈氣礦,滋養了洛城柳氏與馮氏兩大家族。”

“噝~”齊開陽倒抽了口涼氣,這樣的靈玉礦的確是筆巨額資財,人人垂涎,又極易招惹是非。

“我們兩家對外共同守護這片礦田,但是相互之間從來爭鬥不斷。

人心如此,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鉅資之上安肯旁族分享。”

柳霜綾語聲黯淡,道:

“數千年的爭端不休,兩家都有些死傷,也結了些仇。

但任一族都沒有能力吞併對方,才形成眼下對外聯手,內裏較勁的局面。”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是呵……”

柳霜綾雙目低垂,道:

“我家老祖與馮家老祖功力相當,兩家都靠著他們支撐局面。

我十歲那年老祖出關,就定下了兩家的婚事。

我當時想老祖的意思,兩家再明爭暗鬥下去,遲早兩敗俱傷,灰飛煙滅。

現下才知道,原來老祖亦有隱憂,早早提前做準備鋪了後路,只是……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老祖應該也沒有想到吧。”

“這樁婚事……你是不是一直不願意?”

“沒有。

我一開始不僅願意,還覺得很不錯,今後我會做個好妻子,為兩家化去仇怨,一同繁榮昌盛。

後來,我雖然覺得不好,不開心,我還是願意。

族中那麼多人,由不得我任性胡來,除了我之外,族中已經再無一人有天賦。

既承其力,必擔其責。”

“呃……”

齊開陽心頭酸楚,喉間像被大石堵住,喘不過氣來,訥訥道:

“為何後來不開心了。”

“因為馮雨濤厭惡我,拿我當仇人看待都不過分。”

“這又為何?”

柳霜綾在少年的眼中幾乎完美無瑕。

人既美麗,心又善良,脾氣還很不錯。

這樣在外能撐面子,在內為賢內助的女子,還能有什麼不滿意?

“因為我們同為兩家下一代的佼佼者,從小我就比他強!

就這麼簡單!”

柳霜綾柔荑一捏,憤然聲中委屈無比,挫著銀牙道:

“我無歹心,他卻有歹念。”

“我懂了。”

齊開陽輕應一聲。

柳高陽既死,洛城裏也不會太平,原來離山之前沐夢真人每一句話都大有深意。

正思慮間,耳中一動,銳風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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