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只見馬海一邊哀嚎一邊抱著左腿在地上打滾,身上大衣被粘的都是黃土。

這時薑山眼睛通紅,鐵鍬揚起準備再次打下去。

“山哥別打了,打出人命了!”

郝春芳一路小跑的跑過來喊到。

“這畜牲!”

女人連忙抓住男人胳膊往下拽。

“鐺鐺鐺!”外面傳來參差的砸門聲。

“山兒,發什麼什麼事哩……”

外面說話的是東頭老孫,70多了,在村裏一直是老好人,左鄰右舍有啥忙他只要能跑,一點不含糊,人緣好,白天誰家沒事都愛去老孫頭家竄門。

“孫大爺,要人命嘍,救命啊!”

馬海在地上抱著腿,呲牙咧嘴道。

薑山這邊一看大夥都來了,打也打了,氣明顯消了一些,瞪了馬海一眼,打開大門。

門口老人一臉的白色絡腮胡,裹著黑色棉大衣因為來得急,腳上鞋都沒提上去,頭上雷鋒帽都帶歪了。

門一開老人一眼就看到抱著腿側倒在地上的馬海,“呦我得山兒……這怎麼打人了啊?大過年的有啥話不能好好說……”

說著貓著腰走過去,想把馬海扶起來。

“孫叔你問這畜牲想幹啥……”

薑山滿臉通紅,不知道該不該說,說媳婦被人看了還是被馬海這種窩囊廢,真是丟不起這個人。

郝春芳似乎看出丈夫的疑慮,“孫叔,馬海他翻我家牆,偷看我洗澡,還好我只是放水,還沒洗呢,您說這要是……我可不活了!”

說著手捂住眼睛,好似快哭出來,楚楚可憐模樣讓人憐惜。

薑山聞言愛惜的抱著春芳,默默的安撫著媳婦的情緒。

“孫叔報警……

這樣人不能在咱李村!”

女人氣憤道。

老孫頭聽聞氣憤道:

“哎呦這個死孩子,大過年的辦這丟人事,怪不得人打你……”

說著還使勁拍了馬海幾下。

馬海抱著腿表情猙獰,似乎很痛苦,一言不發。

老孫頭眉頭緊鎖,“腿怎麼樣,能不能走路?”

“我要去醫院……”

馬海說話越來越有氣無力,綠豆大的三角眼緊閉著,鼻子皺的老高,露出焦黃的參差牙齒,身體抖得不行。

“別理他,就會裝,放心沒事……

這人就這麼滾刀肉,早知道另個腿也給他打了。”

女人似乎發洩著一直以來馬海給她帶來的困擾,好不容易能解一口氣,哪會輕易放過他。

薑山倒是氣消了大半,蹲下看看馬海的腿怎麼樣了,自己剛才一時急活下手確實重了些,看到馬海抱腿倒地不起也是有些後悔。

正在三人想把他送往醫院之時……

一陣鳴笛警報聲在三更半夜尤其刺耳。

一會一輛車頂閃著紅藍警燈的白色桑塔納便停到薑家門前,村裏的村民一個個都披著衣服冒出頭來,圍在警車周圍交頭接耳起來。

“警官就是他家!

這男的用鐵鍬打我兒子,哎呦我可憐的兒子呦,你可得幫我做主呦……”

人群中跑出一個頭髮披撒的婦女,身穿焉色棉衣,藏藍色布褲,上面還有零星補丁的痕跡,抓起員警的胳膊,抬起頭三角眼中似乎要哭了出來。

員警看起來是個30左右的青年,一身警服挺拔異常,標準的國字臉在此刻顯得異常嚴肅。

“人是不是你打的……”

沙啞的嗓音,眼睛直盯著薑山問到。

“是我……

可是他……”

“行別可是了,有事回局裏說……

那個地上的,能不能站起來?”

馬海躺在地上嘴唇蒼白,沖著員警搖了搖頭。

“行來幾個人給我抬上車,你和大娘跟我上車……”

員警命令的口吻對著兩人說完便上了車。

“山哥這可怎麼辦啊……”

郝春芳這時眼淚急了出來,死死的抓著薑山的胳膊,眼睛瞪向張娟,恨不得殺了她……

這女人自己活不好就罷了,還拉我們家下水,恨意在臉上表露無遺。

“爸爸,媽媽……”只見一個紅色身影的女娃娃從院裏伸著胳膊跑來,天仙般精緻小巧的臉上焦急之情不予言表,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堤,讓人不自主的想去呵護。

“恬兒不哭,爸爸給員警叔叔幫忙,很快就回來了。”

女人一把抱起女孩,溫柔的說道。

下把墊在女孩小小的肩上,偷摸摸了一把眼淚……

“爸爸我要爸爸……”

女孩在媽媽懷裏還向爸爸伸著小胳膊,白皙的小臉上充滿了淚痕……

她希望爸爸能夠回來。

“孩子乖,爸爸去幫員警叔叔抓壞人,很快就回來了……

這幾天要聽媽媽話知道嗎……”

鐵漢柔情……

薑山飽含熱淚……

但依然笑著和孩子說。

說完就上車,在一陣警鳴中離去。

母子倆呆呆的看著男人離去的方向,眼淚已打濕衣裳。

周圍的村民在一旁安慰著女人……

但女人似乎聽不見……

一陣過後,半夜嘈雜的土路上,只剩下一對母子呆呆的望著漆黑的土路盡頭……

半年後……太陽當午,盛夏當至,炙熱的陽光籠罩著李村,喧囂的蟬聲……

仿佛是這季節的主旋律。

土路上過往的人們滿頭大汗,背籮筐的,提編織袋的,成果豐碩,顯然是從東頭集市回來,都迫不及待的回自家院裏用口井打一瓢涼水過過癮。

薑家大院的屋外,郝春芳戴著草帽坐在門外臺階摘著韭菜,看著自己女娃在菜地玩耍著,時不時跟她炫耀自己剛抓得螞蚱……

女人回已溫柔的微笑,笑容卻逐漸消失,眼神望向天邊,想著這半年來的變故。

丈夫被抓不久……

因為故意傷害罪就給判了十年。

當時醫院檢查馬海的左腿膝蓋粉碎性骨折,韌帶受損嚴重……

就算是好了也是個瘸子,已經屬於故意傷害至殘的行為了……

而且正是掃黑除惡嚴打時期……

薑家不但要報銷其醫藥費,還要賠償各種的損失,導致本來殷實的家庭,一下貧困了起來……

真正的人財兩失。

本來開朗的郝春芳,在現實的打擊下,漸漸變的少言寡語了起來……

一般不是特別需要一般不出院子,至於小丫頭,只好騙她爸爸去國外了。

雖然開始小丫頭哭喊著要爸爸……

但是小孩愛玩的天性,導致她沒有過分壓抑,和正常的孩子一樣……

這是郝春芳最欣慰的,也是這段時間唯一心裏石頭落地的事情,想到這不禁長舒一口氣。

“芳妹子,能上你家藉口水喝不?”

人聲從大門方向飄來,公鴨嗓音配上猥瑣的語氣讓人格外不舒服……

那人賊眉鼠眼的往院裏撒模,蒜頭鼻大凸嘴,好像是一個戴著假鼻頭的大猩猩,讓人不忍直視,不禁懷疑什麼人能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郝春芳連眼都不抬,看了噁心犯不上。

不過為了馬海……

她特意把大門的門檻加厚了……

馬海上個月出院,一直坐著輪椅,左膝纏著厚厚的石膏,就自己推著輪椅在村裏溜達。

村裏老少見到無一不露出鄙夷的神態,都離得遠遠的,生怕這只癩蛤蟆有事賴上自己……

而馬海卻不以為然,好像天生沒有臉一樣,我行我素,見到姑娘一樣用他那大凸嘴唇子吹口哨,村裏人都說馬海是村的一個毒瘤……

要不是看他受傷成這樣,真給他攆出去,一些村民已經背後開始組織了,等他腿好就用各種辦法讓出滾出去。

馬海他媽張娟……

由於守不了村裏的指指點點,已經搬城裏和女兒一起住了……

當時她借著馬海被打沒少訛薑家,村裏人以傳世十傳百一下都知道了,都不和她家來往,有的還背後使絆子,張娟受不了壓力,給馬海留了些錢就走了。

雖然女兒有點嫌棄這個媽……

但誰讓是親生的呢,正好自己倒騰女鞋賣,讓張娟幫忙倒騰倒騰……

不然還得自己忙活。

馬海看郝春芳沒理自己,看著院裏的人兒就笑了起來……

以前礙於薑山,他不敢……

現在男主人不在家……

他膽子大了起來……

有時會在薑家院子門口呆一會,但有時運氣不好被村別的男人看到就把他拽走了。

“馬叔叔,我家不歡迎你……”

銀鈴般的小女聲沖他喊到……

馬海轉頭向菜地看去,以前沒在意……

這小丫頭真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不知道比她媽強多少。

“叔叔就是和你媽媽說說話沒別的意思,別害怕……”

馬海疵個大黃牙眼睛都笑沒有了,咧著大嘴說道。

說完還拿塊糖讓小女孩過去拿。

小女孩面色清冷,櫻唇緊閉,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他,警告的意味隔著幾米都感受的到。

“好好叔叔改天再來……”

馬海竟然被個小女孩搞的尷尬不已,打著哈哈雙手推著輪子就要往外走,就在將要消失在女孩視線的時候,馬海回了一下頭,小眼睛看了一下小女孩,笑著走了。

“恬兒回來,不許和他說話聽到沒……

他是個無賴,給吃的更不許吃!”

女人愁眉向孩子說道。

“好的恬兒知道了,我就是不喜歡他欺負媽媽!”

小丫頭說著跑向媽媽。

“真乖……”

女人只有在孩子身上才罕見露出溫柔的微笑。

傍晚,趁著孩子在右面屋子玩水槍,郝春芳翻出自家存摺,半年前的打擊讓薑家底子吃了個乾淨……

這點錢只夠坐吃山空到年底……

可是孩子要上學了,學費怎麼辦,讓郝春芳一陣頭大……

最近也是因為孩子上學的事情睡不好覺,孩子這麼聰明乖巧,長的這麼亮,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不能讓她在農村一直教育生活了,以後自己的寶貝女兒在村裏如果找個小子就這樣結婚了,真是不甘心。

雖然孩子還小……

但是豬拱白菜的心裏已經在女人心裏生根發芽……

女人暗暗決定,一定要杜絕這種情況的發生!

考慮了幾個月,在這晚女人終於下定決心,要進城打工!

這個房子就租出去,也可以有一份收入,自己在家打工賺點,一定能和女兒好好生活!

“孩子媽媽出去一下,你在家裏把門鎖好,陌生人不許開門知道嗎?”

“知道了媽媽快點回來……”

女人說完就出門,往東面老孫頭家走去……女孩在水盆裏玩的不亦樂乎,明亮的眼神充滿純真,什麼都不用顧慮的年紀真好。

隔日,“恬兒媽媽帶你去城裏好不好……

那裏有好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一起學習知識呢……”

“那媽媽這個房子怎麼辦,爸爸回來看不到我們會著急的……”

“這裏媽媽讓朋友幫忙看著,爸爸回來就會告訴我們的,恬兒在城裏好好學習爸爸也會開心的……”

女人期待的說道。

“那聽媽媽的……”

明亮的眼眸一下暗了起來……

似乎捨不得這裏的一切記憶。

女人看得出女兒不開心,安慰道:

“我們放假就回來看看好不好?”

“好!”

孩子的心情是藏不住的,明亮的眸子似乎能把寂靜的屋子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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