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收拾後。

雖然還是髒髒的，好歹不亂了……

看著那滿滿一塑膠袋的衛生紙……

馬海還驕傲的嘿嘿的笑了笑。

看了看表，快到時間了……

他和往常一樣，坐在床上拿起手機，指甲裏一層黑泥的大拇指不停的在上面翻動著。

“嘿嘿……”

他盯著手機裏那個熟悉的淺藍色天空的頭像，名字是雯。

每天一條資訊是雷打不動的……

但是拉動著聊天記錄，幾乎都是馬海發過去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只有少少的幾條女神的回復，都是馬海在醫院的一切切實的需求，或者是醫生的要求。

不過都是一個字，嗯，或者好。

“閨女，上班了嗎？”

短短一句話，馬海想了老半天，終於用大拇指點了發送……

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這次發出去的消息左面，有著一個刺眼的實心紅點，下麵有著一行小字。

“消息發送失敗，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

“這是……”

馬海一下蒙圈了……

他們是好友的啊，是哪里出現了問題嗎？

他連忙重新申請了過去，腦袋笨拙的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手機是不是出現了問題，而不是對方把自己被刪除了……

他呆呆的看著螢幕，一次又一次的發送著消息……

只是那個紅點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他，發送失敗，急得他腦門冒汗……

而自己申請過去的消息，久久沒有回音……門口的員工一個接一個的進入廠房……

而馬海就想沒聽見一樣，毫無生氣的坨著背，坐在床上，背影孤獨又荒涼…………幾日後。

“方磊，傳達室有你的信，我來的時候，看見了，是不是哪個小迷妹寫的情書？

哎最近以前總來找你那個小姑娘被派去集訓了，沒有女人真沒意思。”

一個穿著訓練服的同事，一臉曖昧的把一個普通的白色信封拍在他的桌子上，一臉期待。

“謝謝。”

方磊沒有管他說的有的沒的，自從上次和薑清雯碰面以後，她來的頻率就很少了……

這反而讓他松一口氣……

她也變得很漂亮……

可是那天和清雯在一起的時候，還是瞬間被比了下來……

想到這方磊不禁鄙視了一下自己，什麼時候自己也這麼外貌協會了。

他從桌子上一堆的檔檔案中抬起頭來……

最近有關於杜峰那個人名下的會所的案子上面催的有點緊……

他們組自然也是不敢懈怠，開始了平平無奇的加班加點，-最近睡得比較晚……

方磊的眼睛有不少血絲，看起來有一種疲憊感。

“幹嘛，怎麼還在這站著？”

餘光發覺他一直沒離開……

他奇怪的再次抬頭，看到一臉壞笑看著他的同事，眉頭一挑一挑的，看起來欠揍極了。

“看看，看看。”

一邊說著，一邊對著桌上的信封擠眉弄眼。

“去去去！

你那沒活了？”

方磊沒心情和他胡鬧，推著他的胯部想讓他趕緊走。

“這幾天累得要死不是想找點樂子麼，行行行你自己吃獨食吧，不打擾你。”

看著同事走到他的桌前坐下……

方磊低頭看著白色信封，奇怪的是並沒有寄件地址。

“誰寄給自己的這是？”

一邊拆開信封……

他一邊在腦海裏想著可能寄給自己信的人……

現在都是網路時代，能是誰呢？

“好像是照片？”

他看了一眼，好像是幾張相片，順手倒了出來……

正在他好奇是什麼照片的時候，他翻過來一看，本來放鬆的瞳孔瞬間收緊……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呼吸！

“清雯？？？！”

他看著照片上的身影，眼睛瞪得溜圓……

一時間燃起熊熊火焰！

大概三四相片……

他一眼就看出來是誰，自己的女朋友怎麼會不認識……

她戴著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美麗的眼睛，還有那一頭酒紅色亮麗的長髮。

衣服每張都是不一樣的，看起來應該不是同一天拍的……

方磊拿著照片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不停的把照片一張張翻來翻去。

他知道自己女朋友現在是名人了，大多數都知道她，在街邊能拍到她也是不在少數……

但是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就敢這樣赤裸裸的寄到自己隊裏？？？

事情覺得不會簡單！

幾張照片的背景他再清楚不過，那就是清雯家的社區！

看起來是她早上上班的時候，出社區取車的時候！

另外兩張則是從電臺晚上開車出門衛的照片，車牌號一清二楚！

“磊子，誰啊……

這麼激動？”

沒有理會同事的瞎胡鬧……

此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在報案的時候，再困難他都沒有這樣子過，看起來好像沒有聽到同事的調侃。

突然，方磊趕緊把僅有的幾張照片一個個翻過來看過去……

因為手抖……

一時間一張照片劃出了掌心，背面向上。

“方警官，交個朋友吧，週五晚上，郊外xx廢棄倉庫。

如果上報，你懂的，你女朋友真是個尤物。”

兩行字的字體是標準的行楷，如此的優美，然而表達出的意思，卻與那份優美背道而馳，令人寒風徹骨。

方磊一把將照片捏在手心，面色剛毅，眼眸深邃的看不到底。

這是誰，到底是誰？

他在心中快速的搜索著目標，想來想去，難道是他？

咬的後槽牙吱吱做響。

一想起他們會染指薑清雯……

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那種感覺讓他覺得窒息。

他不敢往下想，不願意往那邊想，但是越想越多。

“喂，你沒事兒吧？”

看著方磊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同事被嚇了一跳，不解的看著他。

他沒有說話，一把把照片放到抽屜裏鎖了起來……

揣起信封，快步而去，面色冷峻的嚇人。

“老呂，你還記不記得這個信是誰送來的？”

方磊來到門口傳達室，裏面一個老頭正戴著眼鏡看著報紙。

“這個今早順峰送來的一捆檔，應該是在那裏的吧？”

“好，就是每天給咱送的那個快遞員是吧……

他電話給我。”

“嗯好的。”

不明白髮生什麼事，也不好多問，只能發給了他。

……

“你們收件不記寄件人的嗎？？！”

“方哥那怎麼可能……

而且我真的沒見過，對了我就說我車後備箱怎麼沒關我還納悶呢，能不能是被人放進去的？”

電話另一頭快遞小哥快急哭了。

“在哪里？”

另一頭沉默了幾秒。

“應該是金華街那個老區裏。”

“金華路……”

方磊快速思索著……

那個地方他知道，攝像頭一直沒有裝，越想越不對勁，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了上來，對方的預謀真深啊！

“行那你忙，有事再找你。”

“好的方哥。”

小哥如釋重負，趕緊掛掉了電話。

方磊低著頭，一人走在院區內的黃棕色磚路上，步幅緩慢，遠不如來的時候，那般匆忙。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這個杜峰繩之於法……

他太倡狂了，竟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威脅自己……

這是沒有把他們當人……

可是，一想到女友時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心中頓時一團亂麻……

但如果聽了他們的話，一旦有了開頭……

他們就能無限的要脅自己……

這是萬萬不行的，思索了片刻，他還是往隊長辦公室走去——

“啪！！”

“她媽的膽子太大了，我馬上派人去保護她，另外週五我覺得你還是去一趟，我們去包餃子！”

張隊聽完方磊的描述，臉氣的通紅，的狠的一拍桌子，茶杯差點滾到地上。

“那張隊，能不能不告訴她現在的情況？”

方磊思來想去，不想讓女友時刻在恐懼之下，另外離週五很近了，也沒那個必要。

“嗯，你決定吧。”

……

“清雯，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

察覺到最近兩人因為工作原因聚少離多……

而且又因為今天的突發情況……

方磊已經沒有心情再加班，提前請好了假……

張隊也沒有多說什麼。

而電話另一頭的薑清雯明顯對他的情況早已經習慣，並沒有因為兩人不常見面而對他耍一些小脾氣……

這讓他十分心暖。

“可以呀，咳，咳，你不忙了嗎……”

聲音不似平時，那般清透，有點啞啞的。

“感冒還沒好嗎？”

上次通電話就聽她時不時的總是咳嗽……

她說是小感冒讓自己不要擔心……

而算了算已經快一個周了，不但沒有好轉，咳嗽的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這讓他心裏有點擔心起來。

“還，還沒咳，沒事的我吃藥了。”

薑清雯捂著嘴忍著嗓子裏的癢意，讓自己聽起來沒有那麼嚴重，性格使然，她本來就是一個盡可能不讓別人擔心的人，不想在別人面前毫無忌憚的展示自己的脆弱，可能是最近受涼了加上有點疲憊，有點感冒了……

最近鼻子嗓子都不太舒服，更容易疲憊了……

她還是硬挺著做完了下周的提前錄製，希望早點好不要耽誤工作。

“實在不舒服就請假吧，不要硬挺著。”

相處了這麼久他自然知道她的性格，有時候堅強的讓人心疼。

“知道啦！

還是這麼啰嗦。”

嘴上說著嫌棄的話，嘴角卻揚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對了，今晚我想把馬叔叫來請他吃頓飯……

他出院咱們也沒表示表示……”

“這個不用了吧。”

提起馬海就想起最近他一直在加自己的好友……

他出院那天她的責任也就沒了所以就把他刪除了，除了節目她還是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

他到底是好還是壞和自己無關，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是最好的。

“總感覺挺過意不去的馬叔人醜了點我看也不錯，咱們還是請他吃頓飯，也算問心無愧你說呢？”

方磊是個不想虧欠別人的人。

畢竟因為女友讓老頭住了挺長時間的院，出院了就了無音訊，實在不是處世之道，正好今天有空……

不然不知道又要拖到什麼時候。

電話另一頭短暫的沉默……

方磊其實說的沒錯。

“好。”

電話掛掉……

方磊呆呆的看著桌面，久久沒有動作——

“喂，是馬叔嗎？”

……

晚上七點半左右……

方磊已經站在了薑清雯電視臺門口等著了。

他身穿黑色襯衫，黑色西褲，套了一件長款毛呢大衣，身材高大挺拔，站在夕陽餘暉下，整個人籠罩在光芒裏，看上去就像從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王子，英俊迷人。

他的臉部線條非常柔和，嘴角噙著笑容，眼神溫潤，整個人散發著暖暖的味道，讓人覺得很安心。

他環繞了一下四周，車水馬龍的路邊，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黑色麵包車……

他知道這就是局裏派的盯梢保護的同事。

擺了擺手，車裏人明白了意思……

但還是請示了上面，得到指示以後，緩緩開離了路邊。

不一會，老遠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院內往門崗這邊走來……

她身材高挑像是走在T臺的模特，穿著黑色職業裝，簡單的套了一件白色羽絨外套，看上去幹練、精緻，長髮隨意盤了個髻，露出飽滿額頭，賽雪白皙的皮膚和一雙靈動明亮的眸子，冬季的傍晚……

她的到來感覺瞬間柔和了四周冷冽的空氣，只可惜被一個厚厚的白口罩遮住了巴掌大的小臉，擋住了大半驚如天人的容貌。

看到如此美好的她……

他暗暗發誓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清雯。”

方磊揚起笑迎了上去。

薑清雯抬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帥氣逼人的男人，口罩裏的小臉臉頰立馬染上了一層暈紅。

“這次沒帶什麼禮物呀！”

她罕見的開起了玩笑，以往見面都是抱著一束花的，女孩都喜歡花。

每次看到他那樣等著自己，就感覺特別的幸福……

她不求多豔麗……

哪怕只有一朵。

“哦，對，在車裏呢我給你拿！”

方磊連忙往後跑去卻被她一把拽住。

“你傻呀，我開玩笑的！”

“嘿嘿我知道，我也逗你的。

不過我確實給你準備了好多禮物，來。”

順勢捉住她拉著自己袖口的小手，沒戴手套，有點涼涼的。

打開車門，轉身將一束代表熾熱的愛的紅色妖嬈玫瑰捧到她面前。

“哇！好漂亮呀！

謝謝！”

薑清雯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像個不問世事的小女孩，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這嬌豔欲滴的玫瑰，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會由心向外的放鬆，自從詩婷不在了以後，她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孤單。

“還喜歡嗎？”

方磊溫柔的詢問著，氣息變成白色哈氣，噴在她的額頭上，讓她羞澀不已，乖巧的點了點頭。

“還有呢，上車！”

“啊？不用的……”

不等她反應，就被輕推進副駕。

“這個小盒子送你的。”

方磊坐了下來，指了指放在中央扶手處的白色方形小袋子，中間印了個顯眼的蘋果標誌。

“這是……”

她好奇的拿了起來……

打開袋口一看，是一張黑金色的卡片，和一個蘋果手錶。

“這好貴的。”

她連忙又給推了回去，就知道會這樣……

方磊又推了回去。

“聽我說，這些都是有用的，看你一直工作都沒時間鍛煉身體……

這個卡的地方環境不錯，等你感冒好一點，去鍛煉鍛煉身體，總坐辦公室不好的……

現在天一冷你就感冒，還有表……

現在年輕人都戴，你電話那麼多又可以記錄鍛煉數據，我要監督看著你有沒有偷懶！”

方磊好像一個老母親，一連串說的不停，聽到後面讓她有點忍俊不禁。

“我，身體哪有那麼差，我很少感冒的！

咳咳……”

她倔強的回嘴，確實她很少感冒……

這次是碰巧了。

方磊手一伸。

“幹嘛？”

“手機給我，我給你下載軟體手錶可以用。”

薑清雯懵懵懂懂，呆呆的把手機給了過去。

方磊不光是督促她鍛煉身體……

這只是一個方面……

另一方面……

他想順便能有藉口時刻知道她的位置……

這還是第一次對她有所隱瞞，就當是善意的謊言吧。

薑清雯當然沒想太多……

她只覺得……

方磊對自己的好，是理所當然，是情理之中……

她像個等著家長還給她玩具的小孩，也不懂方磊鼓弄什麼……

她對電子產品一向有點白癡。

“好了給你，我和馬叔約好了，咱們去吧。”

隔了一會還弄的共用都弄好了……

他遞給了她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畢竟對她有所隱瞞，眼睛始終沒有看她。

飯店大堂內似乎引起了一陣騷動，似乎入侵了外星生物一樣，人人皺著眉頭敬而遠之。

包括迎賓的服務員。

飯店裝修並不顯奢華，則是一種古香古色的韻味，木色的牆壁上掛著些許水墨壁畫……

最裏面收銀臺上有三個娟秀的字體：

“桃花源。”

飯店內桌與桌間隔極大，用木欄間隔著，堂內僅有幾桌客人坐在窗邊，上下打量著這個醜老頭。

這家餐廳是方磊選擇的。

雖然地方偏僻了些……

但是價格不菲。

不過分的喧鬧……

他不想在繁華的鬧市區。

畢竟她現在是公眾人物……

那樣太扎眼……

所以就選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

馬海戴著毛絨雷鋒帽，一身老式的綠色長身大衣，還算乾淨，寬肥的破舊黑色棉褲……

一雙不變的解放鞋，彎著腰一瘸一拐的推開門走了進來，像個穿著衣服的黑猩猩，嘴巴呼著白色哈氣，嘴邊的一圈花白的鬍子看來是特意剃掉了，留下了一層乾燥的老皮。

下午方磊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一愣……

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電話號，聽到請他吃飯本來他想拒絕來著。

不過聽到薑清雯也來……

馬海剛想拒絕的話又咽了下去。

“我們沒有多餘給你的飯，趕緊出去！”

一個三十多歲樣子的女服務員不耐煩的催促著，有意識的隔的遠遠的。

馬海嘿嘿的笑笑……

這情況他早習慣了……

他撓撓頭。

“俺是，來吃飯的。”

雖然現在大堂人不多……

本來想直接給馬海趕出去的，既然是吃飯的，礙於影響，還是鐵青著臉忍了下來，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是刻薄之人。

“有預訂麼？”

“有的……

那個……方磊，預訂的108房間，你，看看……”

馬海按照方磊給他的短信如實回答。

不等服務員回答……

一陣開門聲讓馬海下意識的回頭……

只見一個高大帥氣的年輕男子帶著一個美豔動人氣質出塵的女子走了進來。

兩人氣質相搭，俊男靚女十分養眼，像是兩道耀眼的光。

服務員剛才還無比不耐煩的樣子瞬間來了個反轉，沒有機會馬海，直接穿過他到兩人面前，禮貌的鞠了一躬。

“您好歡迎光臨，兩位嗎？”

“嗯預訂的108……

馬叔？”

馬海聽到問話，連忙點頭，服務員這才聽到兩人打著招呼，一臉不敢相信的來回看了看三人，下巴差點驚訝的合不上……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醜老頭和他們會有什麼交集，不光是她，周圍窗邊的幾桌客人眼中也盡是不解。

“你你們來了。”

馬海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正在方磊身後玩弄著送給她的手錶，時不時傳出的咳嗽聲讓人心疼。

“對，走咱們進去。”

包廂內沒有椅子，是一個小炕有四張乳白色的小墊，上面擺放著一張短腿小桌，上面還有一壺茶……

馬海連忙上去拿出兩個茶杯，將水倒滿，擺放在桌子一側，悻悻的抬頭看了薑清雯一眼，看不出她有什麼異常，好像面前沒有馬海這個人一樣……

只是安靜的把雪地靴脫下，整齊的放在一邊……

她穿著雪白的厚款棉襪，好看的嬌小的腳型讓馬海咬了一口口水……

馬上低下了頭。

馬海也跟著有樣學樣……

剛一脫下鞋，就看到了一只穿著黑色襪子的大腳，大腳趾處破了一個洞，滿是黑泥的大腳趾赤裸裸的露在外面，還好沒人注意……

只是瞬間一股酸臭味在空氣中擴散起來。

方磊也察覺到異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老頭的臭腳……

但是礙於面子還是沒有明說。

“你把你的鞋穿上。”

薑清雯沒有顧及那麼多，看了一眼馬海，讓他心猛地一跳，聲音平淡的不能再平淡了……

可是語調之中卻隱約透著一絲冷意……

因為感冒的原因，有點沙啞，竟有一種慵懶的風情。

“好好。”

馬海聽完薑清雯的話，連忙低下頭將自己的腳套在鞋子裏面，沒有上小炕，側著身坐在炕邊。

“沒事馬叔，你怎麼舒服怎麼來。”

方磊打著圓場。

“沒事俺……

這樣就行。”

一時間三人一陣冷場。

“馬叔腿好了嗎，你出院我工作原因也沒去看你，別介意啊。”

方磊向馬海推過去了一壺茶。

“好……”

“一會讓服務員把菜單獨分一個盤子裏。”

還沒等馬海說完，薑清雯玩著手機，一開口讓本來尷尬的三人更是加劇……

她沒法和馬海一個盤子裏吃菜。

“嗯行聽你的。”

確實馬叔有點邋遢了，女友有意見也正常……

不然他也是這麼想來著，就是想怎麼圓滑的說出口，沒有她這麼直白。

“好多了……

其實不用特意請俺吃飯的……”

“應該的，多虧您不然清雯不知道什麼樣，一會您吃什麼隨便點，別客氣！”

方磊笑著，一邊輕摟住了薑清雯的香肩，無比和諧……

看著對面坐著的無比相配的兩人……

馬海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不一會，菜肴全部上齊。

“馬叔，多吃點這些，對治療傷口最有幫助……

這裏菜品不錯保證新鮮！”

方磊一邊說著，一邊夾了一塊雞肉放在薑清雯碗裏。

“謝謝，謝謝。”

馬海連連道謝……

看著面前的一切，心情複雜。

“馬叔現在什麼工作？”

“俺，是看倉庫的。”

好久沒有吃過好菜，有點暴露吃相，弄的大嘴滿嘴是油，腮幫子鼓鼓的，說話勉強才能聽清，看到對面薑清雯邊吃著，邊擦著小嘴……

他也抽了一張紙，猛地一擦。

兩人在對面互相夾著菜……

馬海看的心裏不舒服，無聊的看著窗外……

現在已經以前漆黑，不遠處的高橋上燈光通明，好像什麼光閃了幾下，再找就找不到了。

“那也行……

馬叔你歲數大……

這個活行，也不累。”

“是是……”

兩人吃著飯，不停的說著一些乾燥的話題，避免冷場……

但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又能有多少共同話題……

很快，屋裏只剩下碗筷的聲音。

“砰。”

馬海大手不小心把勺子扔掉掉到腿上一下劃到了桌底。

“喂張隊……”

手機振動……

方磊拿出一看，挑了挑眉指了指電話，放下筷子轉身穿鞋走出了屋子。

“你忙，你忙……”

馬海滋著牙點著頭，往後坐了一點彎下腰，俯下身子去撿掉落的勺子……

這一趴，就是老半天沒有起來……

薑清雯安靜的小口吃著她也餓了……

趙詩婷走了以後自己晚上總是鼓弄，有一陣沒好好吃過飯了……

她雙腿同時側向一側，十分淑女的坐著。

雖然沒有注意到馬海……

但是也察覺他老半天在趴著幹嘛呢？

“你在幹什麼？”

“嘭！”

話音剛落，馬海一下子做賊心虛的猛的抬頭，一下子後腦勺撞到了桌沿，差點把飯菜弄掉，捂著腦袋齜牙咧嘴。

原來，他是從桌子下麵，看到了對面薑清雯側放著的小腳……

她的腳型嬌小，看起來像是嬰兒的腳趾，足弓微隆，曲線優美，有一種勾人感。

雖然穿著襪子，也看的馬海一時下體充血，忘記了起來。

“沒，沒事……”

馬海心虛的低下頭……

薑清雯也沒理他，只想感覺方磊回來，然後回家，和馬海在一個屋裏總感覺怪怪的。

兩人無言，一個絕色美女和一個醜陋的禿頂老頭對面而坐，怎麼看都覺得無比彆扭。

“對了，那個俺，微信怎麼，給你發不過去消息了……”

馬海老實的放下筷子，有點害怕的看著她，問出了這幾天一直堵在心裏的事。

薑清雯聞言眉頭清皺，頓了一下……

但沒說話。

馬海心裏一急：

“俺，俺俺也就是問問……”

看得出她心情不太好……

他生怕說錯了話讓她生氣。

“我把你刪除了。”

薑清雯冷冰冰的丟出一句。

“那……那能加回來嗎？”

馬海無心吃飯，厚著臉皮，試探她的反應。

“嘎吱……”

方磊推門進來，看起來有點著急。

“清雯我隊裏有事得先回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飛快的穿著掛在一邊的衣服。

“行，不用管我。”

她放下筷子也準備走了。

“那個我先不送你了得先回隊裏……

馬叔能拿到你送清雯回家嗎？”

“你讓他送我？”

薑清雯有著難以置信……

一雙美目驚訝的看著他。

他也不想，只是今天發生的事讓他不放心她自己回家……

現在找人來不及，好歹馬叔也算是個熟人……

而且，他送清雯他比較放心，誰能想到這兩人能有什麼交集。

如果是個年紀相仿的男人……

他倒是也有著顧及。

“我不是來不……”

“不用他！”

不等方磊說完話，薑清雯馬上起身穿上鞋拿起衣服就走了出去，弄的馬海和方磊一臉懵逼，很少見她這麼生氣。

“馬叔，你打個車後面跟著她，到家了你再走，到家記得告訴我一下，短信就行！”

說著，拿出一張百元大鈔塞到了馬海手裏……

馬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露著黃牙呆呆的接過錢，再方磊的催促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ktv包間裏，歌曲已經暫停……

剛才還燈紅酒綠的嘈雜安靜了許多，只剩下頭頂五顏六色的秋燈還在不知疲倦的亂轉。

杜峰仰著頭靠在寬大的沙發上，手裏不斷的揉搓著核桃。

“大哥今晚方磊和那女的吃飯去了，不知道怎麼還帶了個老頭。”

黃毛小弟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拿著手機給杜峰看著下麵人傳給他的照片，是剛才在包廂裏的時候！

杜峰緩緩睜開肥的耷拉的眼皮，看了一眼，呸了一口。

“這老頭誰啊，好他娘的醜！”

“好像是之前節目中救過那女的，網上都有視頻。”

“對了，有異常沒？”

“大哥，那小子好像上報了，我今天在那女的電臺門口看到他對著一個車招了下手……

不一會就走了，我派人跟著……

那是警局的車！”

杜峰聽完，手裏的核桃被捏的哢嚓哢嚓響，肥鼓的腮幫子肉筋抖了幾下。

“敬酒不吃吃罰酒，手機拿來！”

沒等黃毛遞給他，被他一把搶了過來，如有所思的看著正在加菜的薑清雯和那個禿頂老頭，心裏突生一計。

“還真刺激……”

杜峰看著手機，臉色漸緩，反而笑了起來……

讓黃毛一臉不解。

“大哥什麼刺激？”

手機瞬間向自己飛來……

他慌忙的接住。

“找個機會，儘快，把那女的和這個老頭，給我搞過來！

對了，週五不用去了，人都撤回來！”

黃毛小子，好好說不管用是吧，得給你上點狠藥了看來，杜峰心裏盤算著，臉色越加陰險——

“師傅，麻麻煩跟著前面的計程車……”

正在路邊等客的一輛藍色計程車聽到窗外的說話聲扭頭一看，一個長相怪異的老頭，大晚上的讓他嚇了一跳。

“就就是前面那個白色的計程車了。”

馬海一瘸一拐的繞了一圈到副駕駛，粗壯結實的食指連忙示意前面，催促之意溢於言表。

“方磊你混蛋！”

車裏的後排座位上，一個花般貌美的女子，臉頰通紅……

一雙鳳尾樣的眸子充滿怒火的盯著前排座椅上的靠枕，小嘴微撅，恨不得將他吃掉一般。

“咳……咳……”

女人的咳嗽聲讓司機不經意又看了她一眼，正在開車的司機本來對這個名看起來身姿曼妙的女子牢牢的吸引住目光，縱使被口罩遮住半邊小臉，仍能從那無比清澈的大眼裏想像出絕對是個大美女。

不過被她那滿是憤怒的目光所震懾，為了避免被女子的怒氣牽連……

他只是敢從後視鏡時不時偷偷的瞄一眼，詫異誰竟然惹得美女如此憤慨……

薑清雯雙臂抱胸扭頭看向窗外飛速掠過的街道，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本來自己身體不舒服，下班想早點到家睡覺，得知他的邀約自己是硬挺著來和他約會的，誰知道他竟然把馬海也約來，礙於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她可以不計較。

畢竟馬海確實是救了自己，後面臨時隊裏有事她也可以再忍下去……

她知道方磊的工作性質……

可是讓她這幾重不滿一下子迸發的是，他為什麼讓馬海送自己？？？

他明明看得出自己是很反感馬海的……

本來讓別人送自己女朋友就不太好……

而且還是她印象猥瑣的老男人，真不知道他腦子裏是怎麼想的！

也許是身體本就不舒服……

她近日情緒本就不穩定，在一連串異於常態的事情以後，她更是一股腦的串聯在一起，往日明媚的小臉現在仿佛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涼氣。

“嗡……”

手腕上傳來一陣細膩的震動感……

她低頭一看，是自己手腕上的白色手錶，是方磊送給自己的……

看著這個比較貴重的禮物，不禁想起他還是真的挺關心自己的，心裏的堅硬動搖了半分。

“清雯，今天真的對不起，不能陪你到最後，下次，一定給你一個完整的約會，到家了給我一定給我發個資訊！”

手錶的小屏上，幾行字透露出濃郁的擔心，讓她緊繃的嘴角慢慢緩和下來……

她沒有回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生病的原因，好像今天格外的關心自己……

想起今天他看自己的眼神，總感覺是不是有什麼是瞞著自己，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她沒有回復，揚起頭靠在頭枕上，閉上了眼睛。

另一頭在車裏等紅燈的方磊……

剛給薑清雯發完消息，一下子想起來今晚送她的禮物，連忙打開與之相關的應用……

很快，一個紅色小點顯示在地圖上，緩緩的往她家的位置行進著……

他松了一口氣，看得出她不是很喜歡馬海……

即使是他救了她，依然沒有明顯的緩和，多年前就是，他想不透為什麼……

她並不是會以貌取人的人，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是實在臨時沒有辦法了，讓馬海幫著看一下……

作為男人的佔有欲他又不太想讓別人離她太近，感覺怪怪的……

而馬海他反而放心許多，看得出這一舉動讓她生氣了，哎算了下次好好哄她吧，綠燈亮起……

他油門猛踩，快速的消失在街頭。

“錢掃過去了。”

“嗯好的。”

輕聲關上車門，司機依依不捨的緩緩離去……

這樣的美女是可遇不可求的。

薑清雯揣起手機，寒冷的空氣讓她縮了縮脖子，抬腿往社區門口走去，忽然，身後由遠至近的車燈傳來……

她下意識的回頭，被車燈刺的睜不開眼睛。

馬海拿著司機找的零錢，趕緊推門下車，在司機不解的目光中瘸著腿往前面跑去。

這老頭怎麼和這美女牽連在一起？

可能是父女吧……司機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個理由，搖了搖頭，掉頭離去。

一搖一晃的身影黑漆漆的，快要和這夜晚的顏色融為一體，不是馬海是誰！

“嘿嘿，俺，是你小男友，讓俺送你的……”

馬海站在她面前，喘著粗氣……

看著她審視的目光……

他不知所措的雙手有意無意的揪著自己綠色軍大衣的口袋扣子，低著的頭看向一邊，一個花壇中的大理石上用金色寫著四個大字，名馨社區……

兩人一老一一少，一個亭亭玉立，一個如宰相劉羅鍋，一個穿著時尚，一個穿著仿佛生活在上個時代，一個傾國傾城，一個如過街老鼠……

她低頭看著矮了自己一個頭的馬海，目光冷傲……

他還真能追著自己，車都沒能甩掉他。

“你現在完成任務了，還不走？”

沙啞的嗓音帶著一股慵懶的性感……

仿佛天籟之音……

在馬海頭頂迴響，卻沒絲毫感情。

“哦哦，俺走，俺走……”

反應過來的馬海馬上轉頭要走……

在她也準備往家走去時，馬海卻又停了下來。

“那個，俺能不能，和之前一樣，加你的微信……”

這是馬海今晚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

就算之前她也是不回自己。

“不行。”

沒有猶豫，斬釘截鐵。

“那，之前，都加俺，為什麼……”

“之前是你在醫院……

現在你出院了，咱們沒有瓜葛了，為什麼還要和你聯繫？”

沒等馬海說完，她想趕緊結束和這個人的對話。

“……”

馬海竟然也無言以對，確實沒有什麼理由。

他緩緩轉身離去，蒼老佝僂的背影在寒冬的夜晚格外的蒼涼……

而薑清雯卻無心這些，看到他走了，自己也向家裏走去……

馬海救了她並不是讓她無動於衷……

本來對馬海的恨就是因為這次的事情而釋懷，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兩不相欠，挺好，只要他不再進入自己的家庭當中。

冰冷的夜晚，社區門口劃起了陣陣寒風……

她不由之主的抱緊了雙臂。

社區門口空蕩蕩的，忽然跑來一個矮小的身影……

他呆呆的看著社區內，忽然，一棟樓上的燈光亮起。

“1，2，3……”

他伸著黑手一層層數著。

“是八樓……”

他一邊往回走，突兀的香腸嘴一邊反復呢喃著……打開門的瞬間，一股沒有人氣的味道打向她，空蕩蕩的只有冰冷的牆壁在回應著她……

趙詩婷和她那小男友離開有幾天了，儘管每天她都給自己發那邊的照片……

她還真有點想她，平時一開門……

那丫頭敷著面膜的小臉便迎了過來，畫面歷歷在目，什麼時候開始……

她從年少時候的喜歡形單只影，到現在，竟然也害怕孤單了，也許是生病了……

她的神經有點脆弱。

“咳咳……”

“到家了，勿念。”

給方磊發了一條消息……

她衣服沒換……

只是脫下羽絨服，便蜷縮在了沙發上，享受著僅有的溫暖。

“九點了……”

她看了看表，又重新拿起手機，撥通了媽媽的電話，最近以來，不知道為什麼媽媽總是不讓自己回家，說是和爸爸出去旅遊了……

但她感覺不是這麼簡單，媽媽總是不經意的遮遮掩掩的，加上工作的原因，有陣子沒有回鄉下了。

“喂，恬兒。”

郝春芳聲音夾雜著疲憊，好像剛睡醒一樣。

“媽你幹嘛，睡覺了嗎？”

郝春芳接著女兒的電話，從趴著的病床上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反應過來是女兒的電話，她清了清嗓子，讓自己聽上去精神一些。

“嗯不小心睡著了，可能白天玩的太累了，閨女你感冒了？”

她的手輕捂在嘴上……

看著一眼瘦了許多的丈夫，起身小步快速跑向走廊。

即使隔著電話，薑清雯依然感覺說不出的怪怪的。

“嗯不礙事最近有點咳嗽，對了媽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我想去看看你們。”

“我們啊，還有一陣呢，你不用擔心我們，我們很好的。”

女兒的話讓她緊張的繃緊了身子……

她靠在白色的牆壁上，空空的走廊有點形單只影。

“那，你們在哪玩呢，有空讓我看看你們唄，詩婷也去旅遊了，人家每天都和我視頻，拍一些好玩的風景給我，自己爸媽卻搞得和失蹤一樣……”

薑清雯試探的說著，看看媽媽是什麼反應。

“好，等有空給你照，我們玩的很開心，不用擔心的！”

郝春芳強忍著眼淚，回頭透過房門上透明的玻璃……

看著丈夫虛弱的樣子，捂著嘴，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

“哦好吧……

那你們回來了告訴我，我去接你們。”

“叮咚，16號病床呼叫。”

響起的喇叭聲，在寂靜的走廊非常刺耳，郝春芳嚇得趕忙捂住了手機。

“媽什麼聲音？”

她還是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

只是聽不太清楚，讓她的懷疑更是加重了一份，家裏到底怎麼了，媽媽怎麼幾次電話都這麼奇怪——

“沒事，可能是客房服務……

那個我要和你爸爸去泡澡了，以後再說吧閨女，就這樣。”

她慌忙的掛斷電話，害怕聽到女兒那懷疑的聲音，甚至忘記了叮囑女兒注意身體，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從眼眶落下，眼中的血絲更甚……

她靠著牆壁緩緩墜下，蹲了下去，任由身後的冰冷席捲身體。

一個月前……

薑山一直以來的胃疼的毛病日益加劇……

在她的勸說下，兩口子終於來醫院檢查，看看到底怎麼了……

她一直以來的預感都不太好……

當看到醫院的報告單時，哪怕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眼淚還是一下子湧了出來……

胃癌。

醫生的話一字一句的敲擊在她的心臟，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胸膛……

她的世界仿佛崩塌了——

“你……你說什麼，醫生，你在逗我對不對……”

她顫抖著，不敢置信的搖頭，淚珠從指縫間落下，滾燙的淚水滴在潔淨的地板上……

瞬間被融化。

“如果你懷疑，可以再做一次化驗。

不過結果會一樣。”

醫生的話如同刀鋒一般割破了她的喉嚨……

她不知道是否還能繼續支撐下去……

她只感覺渾身無力，雙腿癱軟……

她跌坐在地上，腦袋一片混亂。

後面醫生的話一直如念經一般……

她完全沒有聽進去，渾渾噩噩的從診室走出來……

扶著牆壁，從走廊另一頭被她叫出去買飯得薑山還沒心沒肺的笑著，提著兩個塑膠袋，對著她嘿嘿的笑著……

她難掩痛苦的眼眸，抬頭看著他，“山哥……”

“啪。”

很快，盒飯掉地的聲音讓附近的人們扭頭看了過來。

病房裏的動靜打斷了她的回憶，郝春芳摸了摸眼淚，推門而入。

“是閨女的電話吧。”

聲音不似以前那般中氣十足……

薑山強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不小心扯到手上插著的點滴針頭，痛感、讓他眉頭一緊。

郝春芳連忙扶著他的後背……

薑山最近瘦了很多，以前結實的後背瘦弱了不少，隨手可觸的骨頭，讓她眼睛又是一酸。

“嗯，你別起來……”

“沒事，總躺著也累，坐一會，你和女兒說了嗎？”

不敢看向丈夫瘦的那顴骨突出的樣子……

她喬裝著，整理著丈夫的被子。

“還沒呢。”

她一直不知道怎麼和女兒說出口……

而且知道女兒正在忙著她工作以來頭一個節目……

她那麼優秀，在女兒事業的上升期……

她不想女兒分心，總是想著過幾天再告訴她，一拖再拖，一個多月了。

“嗯，說不定一點點就好了呢，再等等吧。”

薑山強裝的歡笑，不想讓妻子那麼絕望……

可是他知道，這又不是感冒，幾率又有多少呢，醫生不建議手術，風險太大，一直在做著化療看效果而定。

“嗯，躺著吧。”

郝春芳扶著他……

慢慢的躺了下去，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如果真的要手術的話，她一定會告訴女兒。

病房內恢復了寂靜……

薑山漸漸睡去……

她拉開窗簾一角，呆呆的看向遠方，久久。

清晨，晨起的陽光努力驅散著一夜的陰寒，樹枝光禿禿的像脫毛的鳥兒，幾個月前滿是生機的草坪一片幹黃，行人穿著嚴實匆匆的行進著。

薑清雯早早的起床，收拾好東西，拎上包，換好鞋子，還是昨天那身乳白色的羽絨服，黑色牛仔褲，淺棕色雪地靴。

昨晚和媽媽通過電話她本就懷疑的心情愈加嚴重，父母好像真的有事瞞著自己，昨天電話裏的廣播聲。

雖然被媽媽快速的掩蓋……

她還是聽得出好像是醫院的病床呼叫聲，之前馬海在醫院的時候，她聽到過，是爸爸或者媽媽生病了嗎？

一夜因為心中的疑問……

她並沒有睡好，直到後半夜才緩緩睡去，感冒還沒好……

她拖著疲憊無力的身子，走出玄關，臺裏還有一點事沒做完……

她想快點做完然後請假去鄉下一趟。

“清雯？”

電視臺門口……

她從計程車上下車，一輛黑色的賓士車緩緩降下了窗戶，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她面前。

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的原因，自從知道台長可能是方磊的爸爸以後，看兩人真是越來越有相似之處，一樣的眉眼，就是多了許多歲月留下的痕跡……

最大的不同就是台長戴著一副金絲眼鏡……

而方磊眼睛很好，並不近視。

“今天沒開車？”

台長依然穿著萬年不變的灰色格子西裝馬甲溫文爾雅，如沐春風，完全看不出他那天會做出那樣的事。

“嗯，昨天沒開車。”

有了上次的事，讓她對他有些警惕，語氣不冷不淡。

“上車吧，送你過去。”

台長推開車門，往旁邊坐了坐，看來那次自己一時的失態還是讓她受到驚嚇了……

她和其他一些女人不同。

如果是之前的女人，巴不得有這種美好的失誤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沒事的。”

臺裏比較大，門衛到辦公樓還是隔著挺長的距離，有車方便很多。

“上來吧，有事和你說。”

台長不由分說的強勢彰顯著骨子裏的說一不二，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想知道是誰能讓台長沒有絲毫不耐煩的重複兩次，果然，是她。

後面的車越堵越多……

但是都知道是台長的車，沒有一個人敢鳴笛催促，都在老老實實的等著。

不過看到薑清雯的時候，後面車裏的人不禁想入非非……

薑清雯礙於影響，避免更多人看見，快步上前坐了進去。

“那天是我喝多了，對不起，我和你道歉。”

車子緩緩啟動，在三人的沉默中……

他緩緩開口。

這讓人臆想連篇的一句話，有無數種解釋，司機好像聾子一般……

只是看著前方，無動於衷。

“沒事我沒放心心上。”

薑清雯禮貌的側過身子點了下頭。

畢竟，是她臺裏的大領導……

她也不想為了他之前的喝醉之舉，過多的在意……

而且他還是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公公，上次和方磊的對話，聽得出雖然他嘴上說著狠話，心裏還是想知道父親的狀況的……

她一直想著能不能有個合適的時候，撮合一下兩人……

只是最近以來忙碌的工作和生病的身體，再加上昨天家裏的事情，讓她有點無暇顧及。

“那我們還能和以前一樣，和朋友一樣相處嗎？”

台長溫暖的口氣噴灑在她的側臉，讓她有點不適應。

“可以的。”

“謝謝，你感冒了？”

察覺到她鼻音有點重，問了一句。

“嗯，不礙事的。”

台長笑了笑，轉過頭，繼續看著外面的街景，心裏竟然有點期待兩人下次的見面，好久沒有這種心動了感覺，覺得自己又年輕了不少。

車子轉彎行駛進停車場，不知道是不是重力，還是心理作用……

她感覺他的手離自己的手越來越近……

她把手抬起來放到了腿上。

和往常無異，大批的員工從辦公樓一樓電梯前的打卡處排隊進入，大家臉上沒有下班時的輕鬆，有的低頭整理檔，有的在聊天。

薑清雯飛快的在電腦上整理著文檔，不似以往那樣從容不迫……

她只想快點，再快點。

“主任，我家裏有點事，今天我想請假回家一趟。”

男人在檔中抬起了頭，推了一下眼鏡。

“行，手頭的工作做完了嗎？

要不要休息幾天……

最近看你狀態好像不太好。”

“嗯做完了，交給丁丁了，我身體還好，回家如果沒什麼事我再回來。”

面對主任的話，她感覺心裏暖暖的，感歎他雖然為人圓滑，擅長溜鬚拍馬……

但是還是挺有人情味的，看來自己沒跟錯人。

“行，有事隨時和我說，你走吧。”

主任笑了笑，再次看向電腦……

最近以來她繃的有點緊，讓她緩緩也好。

“好，主任再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主任再次抬起了頭，手拄著下巴，似乎在盤算著什麼，讓他說出這番話的原因不僅僅是為她的身體著想，還有一部分，是早晨他看到這丫頭上了台長的車……

她也算是自己的徒弟。

如果她真和台長有什麼關係，自己也能搭搭順風車，看來以後要哄著點她了……黑色賓士在高速路上頂著高速限速飛快的疾馳著，第一次，她開這麼快的車……

她只想快點，再快點，恨不得立刻就到家，家裏到底發生什麼了！

飛起的塵土在薑家菜館前飄揚著，一輛黑色賓士車停在往日人流嘈雜的菜館門前……

現在卻異常冷清。

車上下來的美人出現在鄉村土路，頓時給空蕩蕩的街道到來了一股暖色，如仙女下凡……

她長髮飄飄，膚色瑩白……

此時帶著中病嬌的美感，路過的幾個老農扛著出頭，屢屢側目。

木頭的大門上掛著一把古銅色的大鎖，鎖上的落灰並不明顯，看得出最近有人回來過，還好以前媽媽給了她兩把備用鑰匙，一把是鄉下家裏的，一把是菜館的。

她打開門，迎面而來的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擺放整齊的桌椅落了一層薄薄的塵土。

懷著複雜的心情……

她來到二層樓的休息室，是爸媽休息的地方，有時候關店晚了……

他們都會在這個屋子裏住，後來發現不用來回跑了……

慢慢的兩人在店裏住的次數越來越多。

此時小屋內窗簾緊閉，有點昏暗，床上的床單不似以往那般平整，而是皺皺巴巴的，小桌上還放著一碗小米粥，裏面發起了綠毛。

此時此刻，她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他們一定不是去旅遊了！

她飛快的跑下樓，往隔壁的張奶奶家的裁縫店跑去，進了屋，暖和了很多。

“哎呦我的乖丫頭，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看到薑清雯進來……

她當然認識……

因為沒有牙，嘴扁扁的笑著，老太太頭髮在頭上盤著，帶著小眼鏡，穿著紅色的圍裙正在針上穿著線頭，店裏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老實的衣服，村裏衣服大小不合適一般都來這裏裁剪，一下子好多年過去了……

張奶奶的頭髮也從黑色變得花白……

她老伴沒得早，一個兒子在城裏工作，一直讓她去城裏……

她沒同意，不習慣城裏的生活……

她自己經營著這個小店，也算是有點事做。

“張奶奶，我想問下你知道我爸媽去哪了嗎？”

她輕喘著，如蔥的雪白小手撐在櫃檯上，看得出有點著急。

“這個我也不清楚嘞，你聯繫不上他們嗎？”

老太放下手裏針線……

看著她著急的樣子，有點擔憂的看著她。

“那，您知道我們家的菜館什麼時候沒人的嗎？”

老太聽後仔細的摸著下巴努力回想著。

“能有一個多月了……

那天早上……對了，那天早上我出來收衣服，碰到你爸媽，簡單說了幾句……

他們說好像去醫院了，之後就在沒回來。”

老太的話讓她心裏猛的一揪，回想到昨晚電話裏的廣播聲，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好謝謝奶奶。”

她轉身往隔壁菜館跑去。

來到二樓……

她在小屋裏的抽屜裏胡亂的翻騰著，看得出最近這裏有人回來過……

她想著能不能發現一些病歷之類的東西，有沒有一些蛛絲馬跡。

屋裏漸漸的比她來的時候，還要亂……

她沒有心情收拾，兜裏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快速的瞄了一眼，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把手機放到肩膀上，歪著頭夾住。

“喂。”

不似平時，那般溫柔，多了些許不耐煩。

電話另一頭的方磊一愣，以為她還在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著氣。

“清雯，那個你還在生氣嗎，昨晚是我不好把你扔在那……”

“有事嗎我在忙。”

薑清雯皺著眉頭，有點不滿於電話裏的啰嗦打斷了另一頭的話，現在的她完全聽不進去其他事情……

她現在只想知道爸媽為什麼和自己撒謊……

他們身體怎麼了，為什麼去醫院，一連串的事情串聯起來……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那個沒事，就是想你了，你在上班嗎？”

方磊並不是無緣無故打的電話，昨天送給她的手錶他趁她什麼都不懂已經給她設置了共用位置。

雖然他知道這算是監視……

但是從昨天的恐嚇信來看……

他也只能這樣……

那些傢伙沒抓到以前……

他得一直依靠這個才能讓他放心一點……

剛才閒暇之餘……

他打開了手機，看到薑清雯的位置竟然在鄉下……

這個時間她不是在臺裏嗎？

他趕緊撥通了電話，還好，電話接通了。

“我家裏有點事情，來鄉下老家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床頭和櫃子的抽屜翻了個便。

“那太好了。”

“什麼？！”

這下方磊算是松了一口氣，順嘴一句話脫口而出，卻引得薑清雯頓時不滿起來。

“沒有沒有，沒有說你家的事情，對了，叔叔阿姨怎麼了嗎？”

他也感覺不妥，連忙改口。

“他們可能生病了，等我弄清楚再說吧，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行，有事隨時找我。”

“嗯。”

聽到電話那頭的掛斷聲音……

方磊有點空落落的，連忙又拿起電話。

“喂張隊，你找的人在哪呢？”

“他們回來了啊，早上看你那個小女友進電臺他們就回來了，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畢竟他們也有他們的事，哪能24小時看著，進了電臺他們任務就完成了等差不多下班的點再去就可以了。

“她回鄉下老家了，我給你發位置讓他們去看看吧。”

“行，你看你緊張的，沒事。”

“嗯好。”

菜館裏的薑清雯把小屋裏能放東西的地方翻了個便，一無所獲……

她洩氣的一下子坐在了床上，美目頓時萎靡，毫無生氣，像個沒靈魂的布娃娃。

一個月了都沒有回來……

她預感到不是小病那麼簡單……

不然他們不會和自己這麼藏著掖著，回想起昨晚媽媽有點哽咽的聲音……

她的心一直吊在空中，沒有下來。

她把小手伸進濃密的頭髮裏胡亂的抓了幾下，看來自己要再去鄉下老家再找找。

“對了。”

小時候媽媽經常把錢藏在疊好的衣服裏！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

朝櫃子裏走了過去。

衣櫃裏都是除了幾件掛著的衣服，下麵都是整齊的疊在一起的衣服，窗外傳來轟雜的發動機聲音……

她起身向下一看，是一輛銀色的五菱宏光，停在了自己車後面……

她沒有理會，不顧擺放整齊的衣物變得亂做一團……

她胡亂的在裏面翻動著。

“這是……”

終於，在一疊衣物的最底層，觸碰到紙一樣的東西，拿出一看，是一張已經被握的滿是折痕的白色紙張。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緩緩打開，看到了前面的一行字，是報告單……

果然！

“沒事的，不是什麼大事。”

她不斷的勸著自己，如此優美的指尖不收控制的顫抖起來。

隨著白紙被慢慢打開……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鳳眸中的瞳孔越來越小……白紙像是在在海中搖曳的小舟，緩緩從手中飄落，直至安靜的平躺在地上。

而她像是被定格在了這一刻，面色煞白，美眸瞬間被噴湧而出的晶瑩染紅，淒慘而美麗。

“胃癌，中晚期。”

幾個字不斷的如鋼印般，不停的蓋在她的腦海中，讓她動彈不得。

其實爸爸之前也就有跡象，之前以為他不喝酒就會沒事。

如果自己當時注意一點，玩早一點帶爸爸去醫院，會不會結果會好一點，為什麼自己沒有察覺……

她一下子陷入痛苦的自責中……

她緩緩蹲在地上，一直以來，心中的堅強如玻璃一般，被撞的粉碎。

“喂，恬兒。”

她察覺到電話接通，電話裏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瞬間，淚水噴湧而出，道道淚痕佈滿了那天人之姿的小臉，從面頰處滴滴落下。

“爸爸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帶著哭腔，帶著責備……

她穩住語氣，聲音空靈飄渺。

電話那一頭明顯一滯，郝春芳緊張的看著正在吃著小米粥的薑山。

“怎麼了？”

薑山放下勺子，捂著胃口，靠在枕頭上。

“女兒知道你病了，問我呢！”

她捂著話筒，小聲急促的說道。

他沉默數秒。

“那就和孩子說吧，我也想她了。”

不知為何像是解放了一般，心裏不再似以前那般彆扭了，也好，不用他們和孩子直接說出口。

郝春芳輕輕的點了點頭，鬆開話筒。

“是，你爸爸病了，我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出口……

而且你的工作對你又那麼重要……”

“工作比你們重要嗎？”

薑清雯頓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努力隱忍著情緒……

只是淚水仍然不停的滴落在地面上。

電話另一頭沉默起來……

母女倆靜靜的拿著電話，互不言語。

“地址微信上發給我。”

她掛斷了電話，在床邊抽了幾張紙巾，胡亂的在小臉上擦著……

只是如何也擋不出眼圈的一圈紅色……

這是她記憶中，第一次哭的這麼厲害。

“叮咚。”

隨著消息聲響起……

她起身拿起放在一邊的羽絨服，向樓下小跑而去……樓梯昏暗狹小，看到了外面的陽光打在大堂的瓷磚地面上……

可是菜館的外門卻被關上了……

她來不及細想，迫不及待的腳步聲迴響在空蕩蕩的菜館，就在雪地靴從最後一層樓梯上踏在大堂地面的那一刻，忽然，一個黑影從旁面閃到自己身後，腦子裏都是醫院的她還沒等反應過來，一個白色的東西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唔！！”

求救的叫聲被捂住聲音很小，無法惹來周圍的人們……

她反應過來……

剛要用力掙扎，卻腿腳發軟，眼皮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