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淅瀝傳來。
我靠在露臺涼亭柱子上,點了支煙。
夕陽徹底沉入山後,山谷籠上暖紅的暮靄。
乳白的泉霧彌漫上來,帶著撫慰人心的暖意。
煙頭在昏暗中明滅閃爍。
腦子裏回放著醫院門口那個蜷縮的身影、那絕望的嘶吼、還有那份揉爛的親子鑒定報告……那孩子……
煙霧繚繞中,門鎖“哢噠”輕響。
我掐滅煙頭,轉過身。
林知蘊裹著寬大白色浴袍走出來。
濕漉漉的長髮披散肩頭,還在滴水,浸濕了浴袍前襟。
那張素日容光逼人的臉,此刻洗盡鉛華,暴露出極致的蒼白和紅腫的眼圈。
素顏褪去了所有攻擊性,反倒透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脆弱的清麗。
卸掉全部盔甲,眼眶泛紅,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神采都被剛才那場徹底的崩塌席捲殆盡。
她就那麼站著,像一株被風霜侵襲過的、孤零零的白玉蘭。
她沒看我,茫然走到庭院邊緣的湯池邊,赤足踩在溫潤的火山石上,望著腳下蒸騰的白霧出神。
浴袍帶子松松系著,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出一小截精緻的鎖骨和光潔的肩窩,在氤氳水汽和暮色裏泛著微涼的冷光。
我走過去,沒說話,默默脫下自己那件也沾了淚痕的T恤和外褲,只剩一條短褲。
走到池邊試了試水溫,正合適。
然後朝她伸出手。
她遲緩地抬起眼,看著我的手,眼底萬千思緒翻湧,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遲疑地伸出手,搭在我溫熱的手掌上。
那只手,纖細白皙,卻冰涼,仍在微不可察地顫抖。
我握緊她冰涼顫抖的手,稍用力,將她小心扶穩。
她扶著我的手臂,另一只手緩慢費力地解開浴袍系帶。
那件沉重的白色袍子順著她光滑柔韌的肩頭滑落,堆疊在腳邊的火山石上。
暮色四合,暖黃的庭院燈在水汽中亮起柔光。
她勻稱白皙、如同上等象牙雕琢的身體毫無遮掩地暴露在溫泉暖白的水霧和昏暗燈光的交錯光影下。
沒有強勢套裝的支撐,那流暢的肩線、玲瓏的腰身、修長的雙腿,以及那對依舊傲然聳立、飽滿豐潤卻被主人此刻失魂落魄氣息籠罩的乳房,都褪去了鋒利感和侵略性……
像一幅失去色彩、只剩純粹線條和脆弱之美的畫卷。
只有鎖骨肩頭那片被我前夜留下吸吮痕跡的地方,還殘留著幾道淡得快消失的紅印。
我扶著她,一步一步,慢慢踏入溫熱的湯池。
暖泉溫柔地擁住她冰冷顫抖的身體,緩緩沒過腰間細膩的凹陷、柔和的臀線,最終包裹住胸口那兩道深邃迷人的乳溝。
細密的氣泡在水面溫柔炸開,發出細微聲響。
溫潤的水流如同無數只溫潤的手,撫慰著她每一寸繃緊的肌骨。
她終於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繃了一路的僵硬脊背似乎在這溫水的包圍裏,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鬆懈軟化。
她整個人往下沉了沉,讓溫熱的泉水漫過精緻的鎖骨脖頸,只露著一張帶著脆弱餘韻的臉龐在水面上。
微紅的眼眶映著水面粼粼的波光。
“好點了嗎?”
我低聲問,聲音也被水汽浸潤得柔和了些。
坐在離她不遠的另一側池沿上,熱水沒過胸口,暖意迅速驅散山間微涼。
她把臉微微側向一邊,下顎枕在圓潤光滑的手臂上,目光失焦地望著水面上嫋嫋升騰的白煙。
溫熱的泉水包裹著她,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細小水珠。
“……冷。”
她幾乎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更像是一聲疲憊到極點的歎息,帶著濃重的鼻音。
這回答讓我一愣。
明明泡在四十度的熱水裏……她說冷。
我看著她被水打濕後更顯單薄瘦削的肩頭曲線在微光下細膩發亮。
心頭那股莫名的躁動還在翻攪,但對著她此刻褪盡所有外殼、只剩下脆弱本相的樣子……操。
沒再說話,身體在溫熱的水裏挪近一些。
無聲地,朝她坐得更近。
手臂抬起,搭在身後光滑的池沿上。
這姿勢,像不經意間在她身邊張開了一小片屬於我的、帶著溫熱的領域。
隔著幾拳距離,無人言語。
只有泉水汩汩的流動聲、遠處隱約的山風,和她漸漸平緩下來的、疲憊幾近無聲的呼吸。
滿池蒸騰的白霧溫柔彌漫,填充這小小的、隔絕的空間,模糊了時間界限,只有眼前這具泡在暖泉中、帶著傷痕的靈魂在艱難地試圖彌合。
溫泉暖意透骨,帶著微鹹的硫磺氣。
林知蘊任由我扶著,一步步沒入那片白茫茫的水汽。
暖流緩緩上升,淹過腳踝、小腿、腰肢,最終溫柔覆上胸口那片飽滿柔軟。
泉水擁抱她冰涼的肌膚,發出細微聲響,仿佛在吮吸她的痛苦。
她立於齊胸深的水中,一動不動,任憑水波輕蕩著包裹她脆弱的軀殼。
素顏的臉龐毫無波瀾,失神的雙眼蒙著層薄翳,空洞地望著霧氣氤氳的水面。
卸去所有精緻偽裝,此刻的她脆弱如同新雪易融,僅剩驚人的美感和無邊疲憊。
鎖骨上那淡紅的吻痕在水光下若隱若現。
沉默像濃稠的實體填滿庭院,只餘水流輕拍池壁和遠方蟬鳴斷續。
過了仿佛許久,久到我以為她會化在水中石壁,那蒼白失血的唇瓣幾不可察地翕動。
“周明陽……”
聲音嘶啞如砂紙磨礪,微弱卻清晰,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林總”,帶著卸下心防後的徹底虛脫和茫然,“我……我現在……算個什麼?”
這句問話似冰錐戳破溫泉暖霧,暴露她內心崩塌的深淵。
驕傲、財富、地位築成的王座轟然瓦解,連母親的身份也被殘忍證偽。
站在人生廢墟上,她竟找不到一個重新自我定義的座標。
我看著水中那抹蒼白無助的身影。
褪去“繁星集團女王”光環的林知蘊,美得更驚心也更易碎。
一股強烈的、混合保護欲與更複雜佔有欲的情緒在胸腔翻湧,幾乎破喉而出。
沒直接回應她“是什麼”的虛空叩問。
我沉默著,朝她身邊又近一步,身體在水中蕩出漣漪。
靠近到能清晰地嗅到她發間殘留的、被泉水稀釋的淡洗發水味,混著她皮膚上清冷水汽和一種驚魂甫定後的微涼體香。
然後,我伸出手臂,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緩慢而堅定地環過她纖細的腰身。
她的身體先是瞬間繃緊!
纖細腰肢硬得像拉滿的強弓,下一秒就要本能抗拒地爆發。
指尖碰到的肌膚冰涼滑膩,隔著暖水滑如絲綢。
但最終,沒有掙扎,沒有怒斥。
那支撐她傲然的力量仿佛已在幾小時前那場崩潰中流失殆盡。
緊繃只是刹那,隨即便是極致的軟化。
她被我輕輕、一點點按進了懷裏。
當她的身體緊貼我溫暖結實的胸膛,竟發出一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釋重負般的低吟——“嗯……”。
她的側臉貼著我潮濕熾熱的胸肌,濕漉漉的睫毛微顫掃過皮膚,帶來微癢。
溫泉水在彼此緊貼的胸膛間溫柔晃蕩,像一層曖昧的膜。
她整個人柔軟地倚靠在我的臂彎,像尋到依憑的浮木。
那份強大的、令所有人仰望的商場殺伐能量蕩然無存。
此刻,她只是一個需要依附、需要汲取一絲真實溫度的——女人。
我的下頜輕輕擱在她濕滑柔軟的發頂。
鼻尖深深埋入散發著皂莢清香的發絲,用力吸了一口。
那純淨的、屬於此刻狼狽真實的林知蘊的氣息,奇異地蓋過了昂貴香氛的標籤,變得格外清晰。
一種奇異的滿足感悄然彌漫——非關情欲,只因此刻這真空般的脆弱時刻,她選擇抓住的繩索,另一端在我掌心。
“冷麼?”
我的聲音低沉,帶著水汽氤氳的模糊,胸膛的震動隱隱傳遞給她。
她在我懷裏細微地搖頭,發絲摩擦鎖骨,帶來一絲癢意。
“……水裏暖……”
聲音很輕,帶著透支後的虛浮,“……就是……心裏……空了。”
她頓了一下,更像自語,“……像被挖了個洞……灌著風……”
那只被我圈在臂彎裏、抵在腹部位置的左手,無意識地動了動。
冰涼纖細的手指,如同迷路的小動物,帶著試探的猶豫和微顫,輕輕蜷起,最終……貼在了我腰側的皮肉上。
不進一步,那冰涼的接觸,卻像在冰冷的黑夜中,笨拙摸索著一塊真實的、溫熱的岩石。
我的目光沉了沉,攬在她後背的手掌向上緩慢沉穩地移動,指腹帶著溫水的滑膩,輕輕按上她柔韌緊繃的肩頸線條。
那裏還殘留著辦公室伏案和無數高壓夜晚積下的硬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