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微光剛在窗簾縫隙裏探出頭，李歡歌對著化妝鏡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直播結束後的疲憊像一層薄薄的霧氣，輕輕敷在她精緻的臉上。

身後，化妝師正用溫和的手法替她卸下濃妝，帶著些許倦意的指尖動作卻依舊輕柔。

鏡中的女孩，眼底藏著淡淡的青影，讓她沒來由地想起了從前。

象牙傳媒，這座她曾仰望的網紅殿堂，如今是她的“戰場”。

千萬粉絲的頭部主播光環曾那樣耀眼，吸引著她像追逐星辰般跳槽而來。

優渥的合同是裹著蜜糖的承諾，可日子久了，才發現自己更像一枚精准運轉的齒輪——直播時長被排得滿滿當當，連呼吸都仿佛要掐著碼錶。

內容策劃更是公司一手包辦，昔日的創作熱情漸漸被消磨成按部就班的麻木。

“奴隸”，這個詞曾在某個深夜悄悄爬上心頭。

那時，她還是歡歌傳媒的“老闆娘”，陸程為了她才成立了這個公司，連公司名字都用的她的名字。

那時的陸程會笑著遞上溫熱的奶茶，任由她天馬行空地決定直播內容，累了就任性地停播幾天。

可那時的她啊，總覺得無憂像個溫馨卻狹小的池塘，困不住她這條渴望大海的魚。

象牙傳媒的橄欖枝一來。

她便決絕地轉身，甚至為了斬斷牽絆，乾脆俐落地和陸程分了手。

如今，每日被聚光燈和數據裹挾，身心俱疲時，偶爾會閃過一絲對過去的懷念，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粉絲數的穩步增長，那種被萬千目光聚焦的感覺，像上癮的毒藥，讓她甘之如飴。

“陸程，別怪我。”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無聲呢喃，“人總要往高處走，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未來。”

她從不愧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她為自己選擇的“康莊大道”。

“歡歌姐，公司群裏有人@您，好像和歡歌傳媒有關。”

助理輕柔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嗯？”

李歡歌柳眉微蹙。

“說是歡歌傳媒簽了個新人，叫程yooooo，今天就在您以前那個直播間開播了。”

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進一顆小石子，李歡歌的心猛地一緊。

即使離開了。

那間承載了她最初夢想的直播間，也像是她的私有物，不容侵犯。

“程yooooo？

什麼來頭？”

她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一個小主播，粉絲才三萬多，掀不起什麼浪。”

助理輕描淡寫。

李歡歌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帶著點釋然，又有點輕蔑。

三萬粉絲？

看來歡歌傳媒是真的山窮水盡了，只能撿些芝麻綠豆。

陸程這是破罐子破摔了嗎？

她心中那點不快瞬間煙消雲散，仿佛一只驕傲的孔雀，看到一只灰撲撲的麻雀誤入了自己曾經的庭院，只覺得可笑。

助理看著她神色，便在群裏用輕鬆的語氣替她回復了幾句，大意是“都是過去式啦，祝新人好運”之類的場面話。

李歡歌卸完妝，披著柔軟的披肩，踩著月光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歡歌傳媒？

陸程？

程yooooo？

這些名字很快就被她拋到了腦後。

一家瀕臨破產的小公司，一個被她放棄的前男友，一個無名小卒，又怎能擾動她如今的星光大道呢？

與此同時，另一棟普通的網紅公寓裏，李佩霞剛剛結束直播。

她對著手機螢幕，狠狠地咬了咬下唇，眼中滿是嫉妒的火花。

白天，她偷偷看了程yooooo的直播——那個曾經和她一樣在底層摸爬滾打，甚至有些土氣的程yooooo，竟然坐在那麼漂亮的直播間裏，用著她想都不敢想的昂貴設備！

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針紮一樣難受。

她不甘心，四處打聽，終於從一個在象牙傳媒的姐妹那裏得到了“內幕消息”，還拿到了群聊截圖。

當看到“歡歌傳媒沒錢了”、“最後的掙扎”這樣的字眼時，李佩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裏那股憋屈勁兒總算找到了出口。

她立刻點開程yooooo的聊天框，指尖飛快地敲打：“yooooo，你今天答應給我刷的直升機呢？”

此刻，程yooooo正躺在歡歌傳媒那間帶著淡淡馨香的休息室裏，揉著有些酸脹的肩膀。

看到李佩霞的消息，她愣住了，隨即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

這個李佩霞，用假消息騙她差點錯失良機，現在還好意思來要禮物？

還沒等她回復，李佩霞又發來一張截圖，正是象牙傳媒群裏的聊天記錄，重點圈出了“沒錢”兩個字。

“李歡歌都這麼說了，歡歌傳媒快不行了，你還真以為自己抱上金大腿了？”

李佩霞的文字裏透著一股幸災樂禍。

程yooooo看著那張截圖，剛剛直播完的喜悅，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她怔怔地望著窗外深邃的夜空，心裏悄悄泛起一絲嘀咕：歡歌傳媒，真的……沒錢了嗎？

那間明亮的直播間，那些嶄新的設備，陸程溫和的笑容，難道都只是暫時的幻象？

夜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程yooooo裹緊了身上的毯子，心裏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