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六章:喪(3)

原本屬於人類的頭顱裂開,從中探出一個覆蓋著光滑黑色甲殼,生滿複眼的畸形頭顱,口器開合間滴落著腐蝕性的涎液,一條粗壯,佈滿倒刺的節肢狀尾巴破開脊背……

在空中甩動,帶起腥風!

它的四肢化作了扭曲的利爪,周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混合著硫磺與腐敗甜香的詭異氣息。

天魔!

而且是絕非尋常魔物的恐怖存在!

那股凝如實質,幾乎要壓垮空間般的威壓……

瞬間讓整支隊伍如墜冰窟!

“噶哈哈哈——!!”

刺耳怪誕的尖笑聲從那猙獰的口器中爆發出來,如同無數玻璃碎片在刮擦鐵皮,衝擊著所有人的耳膜和心神……

它那雙密集的複眼死死鎖定了前方的蕭煙雲,聲音模糊晦澀,卻又帶著刻骨的譏諷:

“蕭煙雲……

蕭煙雲……吾潛伏身邊如此之久,汝竟一無所知……

可悲……

可笑!”

“百面千相之鬼?

不,你不是……

它已被陛下親手斬殺!

你如何能變化人形?!”

“無知,”

那天魔魔將的複眼中閃爍著詭譎的光芒,“吾等皆是魔尊化身,死亡非是終結。

不過是力量回歸本源,再分配!

死得越多,剩下的只會越強,噶哈哈哈哈!”

它的話語斷斷續續,卻道出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真相——魔將的死亡,只會讓天魔魔尊的力量更加凝聚……

更加強大!

它那扭曲的肢體興奮地舞動著,周身彌漫的淫靡與欲望的氣息更加濃郁……

仿佛在汲取著空氣中的恐懼和絕望。

“吾為……歡淫操欲之魘……

此來,不為殺戮,只為被汝親手……斬殺!

嗝哈哈哈哈!

來吧,殺死吾!

讓吾的力量,回歸魔尊!

讓更強的同伴來享用……你的恐懼和你的女人。”

它的目光貪婪而邪惡地掃過瞬間護在蕭煙雲身前的鏡萱瑤和蘇玲兒,複眼中倒映出她們驚怒交加的絕美容顏。

“享受這死亡盛宴吧!”

歡淫操欲之魘的怪笑聲如同刮骨的毒風……

瞬間撕裂了荒原的死寂!

它那扭曲龐大的身軀爆發出與其淫靡氣息截然不符的恐怖力量,漆黑的利爪裹挾著撕裂空間的罡風,直撲蕭煙雲!

“殺!”

蕭煙雲怒吼一聲,腰間紅綾劍發出一聲激昂龍吟,悍然出鞘!

赤紅劍罡暴漲,帶著焚滅邪祟的決絕,狠狠斬向魔爪!

轟——!!

金鐵交鳴的巨響伴隨著靈力潰散的氣浪肆虐開來,將地面的砂石瞬間清空!

這魔將的力量,遠超所有人的預估……

鏡萱瑤與蘇玲兒反應極快,一左一右護在蕭煙雲側翼……

鏡萱瑤素手翻飛,無數道由純粹月光凝結的冰棱憑空浮現,如同暴雨般射向魔將的複眼和關節!

蘇玲兒則嬌叱一聲,火紅的狐尾蓬鬆炸開,張口噴出一道熾熱的狐火,試圖焚燒那粘稠的黑色魔軀!

韓玥的動作更快!

玄甲身影化作一道黑色閃電,手中狹長的繡春刀帶起淒厲的破空聲,直刺魔將肋下薄弱處!

她的刀法狠辣精准,毫無花哨,只為殺戮!

然而,魔將的恐怖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它那佈滿倒刺的巨尾如同攻城錘般橫掃,輕易擊碎了鏡萱瑤的冰棱,蕩開了韓玥致命的一刀!

蘇玲兒的狐火灼燒在它甲殼上,只留下淺淺的焦痕,反而激怒了它!

歡淫操欲之魘那刺耳的怪笑聲還在荒原上回蕩……

它那扭曲、散發著淫靡與死亡氣息的魔軀已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朝著蕭煙雲猛撲而來!

速度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結陣!”

老大久經沙場,反應不可謂不快,怒吼聲中,數十年沙場磨礪出的本能讓他們瞬間結成防禦陣型,法印翻飛,護盾交疊,電閃雷鳴,試圖阻擋這恐怖的魔物!

然而,在魔將絕對的力量面前……

即使是高階修士也如同紙糊!

“嗤啦——噗!”

“呃啊——!”

恐怖的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橫掃而過!

那能攔下千軍萬馬的法印屏障如同朽木般碎裂!

電光雷槍盡數折斷!

沖在最前面的幾名老兵連人帶甲被攔腰斬斷,鮮血和內臟潑灑在灰黃的沙礫上,觸目驚心!

慘叫聲瞬間被魔將更狂躁的尖笑淹沒!

“死!”

鏡萱瑤清叱一聲,素手翻飛,數道淩厲的冰藍色狐火如同靈蛇般射向魔將複眼,試圖干擾,蘇玲兒嬌小的身影更是快如閃電,手中軟鞭帶著破空聲卷向魔將的節肢尾巴!

“螻蟻!

滾開!”

魔將狂笑著,佈滿倒刺的尾巴猛地一甩,輕易蕩開蘇玲兒的軟鞭,恐怖的力量將她震得倒飛出去!

鏡萱瑤的狐火也被它周身升騰的、帶著精神污染的粉黑色魔氣抵消大半。

“退後!”

韓玥冰冷的聲音響起……

她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魔將側翼,手中一柄狹長的繡春刀閃爍著幽冷的寒光,直刺魔將關節連接處的薄弱點!

她的刀法狠辣精准,完全是戰場上搏命的殺招!

“韓玥!

配合我!”

蕭煙雲眼中寒芒暴漲!

紅菱劍發出一聲清越龍吟,劍身瞬間被璀璨的星輝和隱隱的龍氣包裹!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經脈強行催動到極致,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劍虹,正面迎向狂撲而來的魔將!

鐺!

鐺!

鐺!

鏘——!!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如同風暴般炸響!

劍光與魔爪的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毀滅性的衝擊波,將地面犁出深深的溝壑!

蕭煙雲劍勢如星河倒卷,大開大合……

每一劍都蘊含著斬斷山嶽的偉力!

韓玥則如同附骨之疽,身形在魔將周遭遊走不定。

每一次出刀都刁鑽狠辣,直指要害!

鏡萱瑤和蘇玲兒則在外圍不斷以法術和鞭影襲擾,限制魔將的行動。

終於!

“就是現在!”

蕭煙雲抓住魔將因韓玥一次險之又險的突刺而露出的微小破綻,紅菱劍上的星輝與龍氣瞬間凝聚到極致,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熾白劍罡!

“斬!!”

噗嗤——!!

蘊含著蕭煙雲全部力量與憤怒的一劍,如同熱刀切牛油,硬生生斬斷了魔將一條粗壯的節肢手臂和支撐身體的一只主爪!

魔將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失去平衡,轟然栽倒在地!

韓玥眼中厲色一閃,沒有絲毫停頓,整個人如同蓄滿力的強弓……

瞬間突進!

手中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精准無比地刺入了魔將那顆被複眼覆蓋的猙獰頭顱!

蕭煙雲的紅綾劍同時精准地刺入那顆碩大的複眼,粘稠腥臭的汁液爆開!

韓玥的繡春刀帶著無匹的穿透力,狠狠斬入了魔將脖頸的甲殼縫隙!

“嗷——!!”

魔將發出前所未有的淒厲慘嚎,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黑色的魔血如同噴泉般湧出!

兩人毫不遲疑……

蕭煙雲手腕一擰,劍氣在魔將顱內爆發!

韓玥則雙臂灌注全力,驚蟄刀向下猛壓!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響起!

魔將那猙獰的頭顱,竟被蕭煙雲的紅綾劍氣從內部炸開一半,同時被韓玥的繡春刀硬生生斬斷了大半脖頸!

龐大的魔軀轟然倒地,抽搐了幾下,終於不再動彈,粘稠腥臭的黑血迅速污染了一大片沙地,荒原上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死寂。

歡淫操欲之魘那破碎的頭顱上,被劍刃戳穿的複眼依舊死死盯著蕭煙雲,口器開合,發出模糊斷續,卻充滿無盡惡意的嘲諷:

“太晚了……蕭煙雲……汝……根本……不懂……天魔本性……”

“殺戮……即是……目的……利益毫無……意義……”

“感受絕望吧……”

話音未落,那殘破的魔軀連同頭顱,竟開始迅速化作飛灰,只留下一股更加精純的魔氣,如同受到無形牽引般,向著荒原深處某個方向逸散而去。

蕭煙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是因為力竭,而是因為魔將臨死前的話語和眼前這力量回歸的景象,印證了他心中那強烈的不安!

“大……哥……”

另一邊,老三已是奄奄一息,蘇玲兒半跪在他身邊,想要為他治傷……

但無論灌入多少靈力始終是泥牛入海,歸於虛無。

“公子,我……我救不了他了……”

蘇玲兒眼角含淚,只能無力地垂下柔荑,眼睜睜地看著方才還在和自己談笑的戰友即將痛苦地死去。

“小五……我大哥……怎樣了……老大……怎樣了……”

老三抓住蕭煙雲的手臂……

那無神的目光已經渾濁不堪……

那最後一絲生氣馬上就要徹底熄滅。

“天魔……已經被我們消滅,老大……不見了,我……我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

蕭煙雲沉痛地回應著他……

他不忍心告訴他那些日子與他們相處的人居然是天魔……

他也不知道他的哥哥到底是什麼時候被天魔殘害替代的——

“是嗎……小五……日後如果……你路過齊梁,去百花穀……替我們兄弟二人……看看……小弟……”

最後一絲氣息從他口中吐出,斷絕了他最後一絲生還的象徵。

“西邊駐地……”

但眼下不是悲傷的時刻,蕭煙雲轉頭看向韓玥,眼中是難以承受的痛苦和憂心,“它們沒有目標,不是為了土地,就是為了殺戮本身!

那裏最好攻破……

那裏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韓玥也瞬間想通了關鍵,面甲下的瞳孔驟縮!

西境駐地……

那些毫無價值的難民……

此刻卻成了吸引天魔的致命誘餌!

父親!

“走!”

蕭煙雲沒有任何猶豫,紅綾劍歸鞘,一把抄起地上殘留的一塊魔將甲殼碎片作為證物,對著鏡萱瑤和蘇玲兒急聲道:

“萱瑤!

玲兒!

你們立刻帶著此物,以最快速度返回大營,將此地發生的一切,尤其是魔將臨死之言和力量回歸的景象,詳詳細細稟報女帝!

快!遲恐生變!”

鏡萱瑤和蘇玲兒也意識到事態嚴重……

她們雖想留下並肩作戰……

但也明白傳遞情報同樣重要。

“小心!”

鏡萱瑤深深看了蕭煙雲一眼,拉起蘇玲兒,化作兩道流光,朝著大營方向疾馳而去。

“我們走!”

蕭煙雲對韓玥低喝一聲。

兩人再無言語,體內靈力瘋狂運轉,身影化作兩道撕裂風沙的驚鴻,朝著西境駐地的方向,亡命飛馳!

身後,只留下那片被鮮血浸透,被魔氣污染的死亡荒原。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西境駐地。

城樓上,寒風凜冽。

韓雲少如同亙古的磐石,佇立在最前方,佈滿風霜的臉龐凝重地望向荒原深處。

他身邊,是僅存的數百名大夏正規軍,個個面有菜色,卻緊握著手中磨損的兵器,眼神中帶著死志……

而那位原駐地長官……

此刻臉色慘白如紙,握著劍的手都在發抖。

城樓下,營地內一片混亂。

比守軍數量還要多的難民蜷縮在簡陋的窩棚裏……

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絕望的哭嚎聲不絕於耳。

更讓韓雲少憂心如焚的是,這幾日,不知從哪里走漏了風聲,得知此地“收容”難民,竟有更多從其他防線潰逃、走投無路的流民源源不斷地湧來!

營地早已人滿為患,秩序瀕臨崩潰,難民的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守軍!

“韓老前輩……

這……這可如何是好?”

駐地長官聲音發顫,看著下麵黑壓壓,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人群,眼中充滿了憂慮。

韓雲少沉默著,濃眉緊鎖……

他正思索著如何利用有限的資源安置這些無辜者,如何加固這形同虛設的防禦。

叮鈴——叮鈴——叮鈴——!!

就在這時,城樓最高處……

那幾面用於偵測魔氣的古老鎮魔鼓鈴突然發出了淒厲到近乎破碎的尖鳴!

聲音穿透雲霄……

瞬間壓過了營地的所有嘈雜!

所有守軍,包括韓雲少,猛地抬頭望去!

只見遙遠的地平線上,一片粘稠翻滾的,如同墨汁般的“烏雲”正以恐怖的速度蔓延而來!

那不是雲!

那是無數形態扭曲、散發著沖天魔氣的天魔!

它們彙聚成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恐怖浪潮,嘶吼著,咆哮著,帶著毀滅一切生靈的純粹惡意,朝著這座孤零零的駐地席捲而來!

其數量之多,威勢之盛,足以讓任何看到的人心膽俱裂!

“天……天魔潮!!”

駐地長官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

城樓上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絕望的驚呼!

完了!

徹底完了!

以他們這點人手……

這點破爛防禦,面對如此規模的天魔潮,連一刻鐘都撐不住!

“肅靜!”

韓雲少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

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

他猛地轉身,面對城樓上所有守軍,目光如同燃燒的火焰,掃過每一張或驚恐、或絕望、或麻木的臉!

“將士們!”

他的聲音沙啞卻蘊含著火山般的力量……

在呼嘯的風中傳遍城樓。

“看看你們身後!

那裏有手無寸鐵的婦孺!

有我們的同胞!

這座城樓,是我們最後的壁壘!

我們腳下,是大夏的疆土!

韓某一生四處漂泊,只知馬革裹屍,不知後退為何物!

今日,縱使粉身碎骨,也絕不讓這些魔物,踏過此城一步!

拿起你們的武器!

隨我——死戰到底!!”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悲壯的感染力……

那數百名正規軍被他的氣勢點燃,眼中爆發出同仇敵愾的血性,齊聲怒吼:

“死戰!

死戰!

死戰!”

然而,這怒吼聲卻瞬間被另一股更加喧囂、更加刺耳的浪潮淹沒!

“打不過的!

會死的!

快跑啊!”

“開門!

放我們出去!”

“老子是來混賞錢的,不是來送死的!”

那些原本就貪生怕死的散修和烏合之眾徹底炸了鍋!

他們驚恐地尖叫著,推搡著……

甚至拔出兵刃,兇狠地指向擋在樓梯口的正規軍!

兩派人馬瞬間劍拔弩張,衝突一觸即發!

求生的欲望壓垮了一切……

他們只想沖出這個必死之地!

“混賬東西!

吃裏扒外!”

駐地長官氣得渾身發抖,拔出佩劍就要下令,“給我宰了這些臨陣脫逃的懦夫!”

“住手!”

韓雲少的聲音韓雲少抬手制止了他,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緩緩走到那群鬧事的散兵游勇面前,目光銳利地直視著為首之人。

“你們想走?”

“是……是!”

那首領被看得發毛,硬著頭皮道。

“你們確定,憑你們這些人,能逃得出這片荒原,躲得過外面那無邊無際的天魔追殺?”

韓雲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首領和鬧事者們面面相覷,臉上血色褪盡,逃?

在這片毫無遮蔽的千裏荒原上,面對鋪天蓋地的天魔?

希望渺茫得近乎絕望。

“我……我們可以試試!

總比留在這裏等死強!”

首領咬著牙道,色厲內荏。

韓雲少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城下那些在恐懼中瑟瑟發抖,茫然無助的難民,又看了看眼前這群同樣被死亡嚇破了膽的烏合之眾。

一個決定在他心中瞬間成型。

“好,”

韓雲少的聲音斬釘截鐵,“老夫可以放你們走!

甚至可以把營裏所有的馬匹都給你們!”

此言一出,不僅鬧事者愣住了,連王校尉和正規軍們都驚呆了!

“但是!”

韓雲少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條件是——你們必須帶上他們!

所有人!

一個都不能少!”

他伸出枯瘦但有力的手指,指向城下那黑壓壓、絕望的難民!

“什麼?!”

“帶上這些累贅?!”

“不可能!

帶著他們我們都得死!”

散兵游勇們瞬間炸鍋,一片譁然!

“肅靜!”

韓雲少再次厲喝,威壓全開……

瞬間鎮住場面……

他目光如刀,盯著那首領。

“這是軍令!

也是你們唯一的生路!

帶著難民,分散逃!

或許天魔不會分散力量去追每一股小隊伍,你們還有一線生機!

若敢抗命,或者中途拋下難民…”

他指了指身後,那些眼神重新變得兇狠、刀槍出鞘的正規軍。

“老夫保證,你們會死在逃出駐地之前!”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城頭。

那首領臉色變幻,看看城外越來越近、如同黑色海嘯般的魔潮,又看看城下絕望的難民和身邊虎視眈眈的正規軍,再看看韓雲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最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好!

我……我答應!

我們都答應!”

眼見領頭的應了下來……

那些貪生怕死的散兵游勇們也只能硬著頭皮紛紛應和。

“你。

如果你還有一絲尊嚴的話。”

韓雲少冷冷地看向一旁最坐立不安的散修……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起哄,卻也沒有鼓起勇氣站在守軍一側……

在韓雲少叫到他時,他先是一驚,確認是自己後、才緩緩向前。

“如果你還有一絲尊嚴的話……”

韓雲少再重複了一遍,“去找陛下,一定要讓它們在抵達最近的城鎮之前,把它們都剷除掉。”

這一番話,也就默認了這片駐地一定會失守……

他已經決定和這裏的守軍們一起埋葬在這片黃沙之中了。

“將……將軍大人……我……”

“走!”

韓雲少知道他已經想要留在這裏了……

但不行,一定要有人去告訴陛下,“離開這兒,活命去。”

——

天魔的狂潮,終於撞上了西境駐地那脆弱不堪的防線。

如同黑色的,沸騰的死亡之海拍擊著礁石,無數扭曲,嘶吼,散發著腐臭與硫磺氣息的低階魔物,瘋狂地撲向低矮的城牆!

它們用利爪攀爬,用身體撞擊,用腐蝕性的涎液潑灑!

簡陋的岩石和夯土在魔物的衝擊下簌簌掉落。

“頂住!

給老子頂住!”

王校尉聲嘶力竭地怒吼,滿臉血污,早已不復往日那副混日子的頹廢,只剩下困獸般的猙獰……

他揮舞著一柄缺口累累的長刀,將一只爬上垛口的魔物連頭帶爪劈了下去!

“殺——!!”

僅存的數百大夏正規軍爆發出震天的怒吼……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邊陲被遺忘的守軍,而是化身成最堅固的磐石。

刀光劍影,符箓炸裂,法器轟鳴!

每個人都掏出了壓箱底的搏命手段,燃燒著精血,透支著生命!

一名年輕士卒怒吼著擲出家族傳承的雷火珠,將數丈範圍內的魔物炸成焦炭……

自己卻被爆炸的餘波震得口鼻噴血,踉蹌後退。

一名斷臂的老兵用僅剩的左手死死扣動重弩扳機,淬毒的弩矢精准洞穿一頭飛天魔禽的眼窩,隨即被另一頭撲下的魔禽利爪撕裂了胸膛。

數名修士聯手催動一面殘破的陣盤,勉強撐起一片搖搖欲墜的靈光護罩,抵擋著如雨般潑灑的魔焰酸液,每個人臉色都慘白如紙,七竅中滲出鮮血。

城牆上……

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鮮血浸透,人類的,魔物的,混雜著內臟的碎片和殘破的兵器。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氣息。

但他們沒有後退一步!

因為他們知道,多撐一刻,那些逃難的隊伍就多一分生機!

多撐一刻,陛下援軍到來的希望就多一分!

“為了大夏!

為了陛下!”

悲壯的呐喊在血與火中此起彼伏。

然而,就在守軍剛剛打退一波瘋狂的攻勢,喘息未定之際——

咚!咚!咚!咚!

一種沉重到令人心臟都隨之震顫的腳步聲,如同悶雷般從魔潮深處傳來,越來越近!

城牆上所有人都感到腳下的城牆在劇烈震動!

碎石簌簌落下!

他們驚恐地抬頭望去。

只見遠方翻騰的魔潮如同被巨犁分開的海水,一個龐大到難以想像的恐怖身影,正一步步朝著城牆走來!

它形似人立而起的巨猿,卻覆蓋著層層疊疊,如同山岩般的漆黑骨甲!

它的頭顱深深埋在高聳的肩胛骨中,只露出一雙燃燒著毀滅火焰的猩紅巨眼!

它的身軀高聳入雲,西境駐地那低矮的城樓,竟只堪堪達到它的腰間!

每一次沉重的踏步,大地都為之龜裂,煙塵沖天而起!

它身上散發出的純粹野蠻,毀滅性的威壓,讓所有低階魔物都瑟瑟發抖,本能地避讓開一條通道!

“天……天魔巨像!”

有人發出絕望的嘶喊。

那山嶽般的巨魔,正是天魔大軍中恐怖的攻城巨獸!

它低吼一聲,聲音如同萬鈞雷霆,震得城牆上的守軍耳膜破裂,頭暈目眩。

隨即……

它抬起一只覆蓋著厚重骨甲,如同擎天巨柱般的身軀,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朝著那早已搖搖欲墜的城牆,狠狠地衝撞而來!

“不——!!”

王校尉目眥欲裂,發出了絕望的咆哮……

在那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抵抗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就在那攻城巨魔沖塌的同一時刻,蒼穹之上,遠離地面的血腥廝殺,另一場更為兇險的戰鬥已至白熱化——

韓雲少腳踏白龍劍所化的白色匹練,鬚髮皆張,周身劍氣縱橫,如同風暴的中心!

他的對面……

兩道散發著滔天魔氣的身影淩空而立,將他死死纏住。

天魔,魔將!

一魔身形枯槁如柴,皮膚緊貼骨架,呈現一種病態的灰敗色澤,周身繚繞著令人窒息的毒瘴與死氣,正是“窮山惡水之魈”。

它枯爪揮動間,大片大片墨綠色的毒霧憑空生成,腐蝕著空氣,發出滋滋聲響……

更不斷侵蝕韓雲少的護體劍氣。

另一魔則身形飄忽不定……

時而凝聚時而消散……

仿佛由無數扭曲的陰影組成,正是“含沙射影之魊”。

它無聲無息,卻能引動無形的空間漣漪,製造出無數真假難辨的幻影分身……

更不斷釋放出干擾神識的詭異波動,如同無數根細針,狠狠紮向韓雲少的識海!

“老東西,放棄吧,你的劍早已銹蝕了……”

窮山惡水之魈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惡毒的嘲諷。

“心已殘,劍何用?

感受你的痛苦,你的悔恨吧……”

含沙射影之魊的聲音則直接在韓雲少腦海中響起,如同最惡毒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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