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王動作一滯,臉上肌肉因強行壓制怒意而微微抽動……
他低吼一聲,如同困獸,終究是收回了召喚開天斧的念頭,五指一張,金光湧動間,一柄造型奇古、通體流轉著溫潤佛光的蓮花金剛杵已握在手中。
杵身仿佛由純淨琉璃鑄就,其上天然浮現著細密的蓮花紋路與佛陀虛影,杵頭呈八面棱形……
每一面都銘刻著一個梵文真言——
此杵乃蓮花生大師於佛陀心蓮中所化,蘊含定乾坤,破萬法的至上佛力。
雖無開天斧的極致破壞,卻是一切邪祟法門的剋星。
“哼!
臭和尚的東西也拿來顯擺!”
玄妙清雲眼見仁德王換了兵器,霞光後的嘴角撇了撇,毒舌依舊。
她身形靈動如穿花蝴蝶……
在畫中水墨山巒間急速飛掠,與仁德王始終保持距離,手中逐日弓頻頻開合,一支支灼目的金烏箭矢撕裂空氣,帶著焚山煮海的恐怖熱浪射向仁德王。
然而,那蓮花金剛杵不愧是佛門至寶,杵身只是輕輕一蕩,一圈圈柔和卻無比堅韌的金色佛光便如水波般蕩漾開來,金烏箭矢撞上佛光,如同熾陽投入深潭……
那足以焚滅萬物的恐怖威能竟被無聲無息地消融瓦解,連半點漣漪都未能激起!
任她箭出如雨,攻勢淩厲絕倫……
在破萬法的佛光面前,竟似泥牛入海,毫無建樹!
與此同時,天上仙也動了。
他不再靠近,而是懸立雲端,手中赫然出現一支溫潤如玉,通體流淌著純陽氣息的太清陽笛,長笛橫於唇邊,悠揚清越的笛音驟然響起,初時如和煦暖風拂過心田,令人心神鬆弛。
但這笛音轉瞬即變,變得高亢激昂,如同九天烈日當空直射,蘊含著至剛至陽,焚盡陰穢的霸道力量!
這力量並非直接攻擊肉身,而是無孔不入地衝擊著玄妙清雲的神魂!
“嗚……”
玄妙清雲嬌小的身形猛地一顫,周身流轉的七彩霞光都出現了瞬間的紊亂……
她畢竟是女修之身,神魂屬性偏陰柔……
這至陽的笛音對她而言如同酷刑,直透本源,攪得她識海翻騰,氣息不穩,連操控逐日弓都變得滯澀起來……
她惱怒地瞪向天上仙。
“吹你那破笛子難聽死了!
比凡間殺豬的嚎叫還刺耳!”
天上仙眉頭微蹙,笛音卻絲毫未停……
他心中亦是無奈,仙規森嚴,仙人之間不可互相殘殺……
他與仁德王縱有通天之能……
此刻也只能以金剛杵防禦,陽笛干擾,拖延時間,束手束腳。
等待……太上真仙能早些帶著斬仙劍到來。
玄妙清雲強忍著神魂被炙烤的痛楚,眼中狡黠之光更盛……
她一面繼續以逐日弓佯攻仁德王,一面看似狼狽地在空中以弓箭擦出爆鳴規避著陽笛音波,口中還不忘嘲諷:
“打又不讓打,殺又不讓殺!
你們兩個大男人,追著我一個小姑娘不放,還要靠吹笛子擾人清靜,羞不羞?
太上真仙怎麼派了你們這兩個討厭鬼下來!”
她的話音未落,卻嘴角列笑!
那些先前被蓮花金剛杵破滅掉,散逸在畫中世界四面八方的逐日箭矢殘餘力量——那些看似消散的金色光點……
此刻竟同時亮起!
如同暗夜中驟然睜開的無數只眼睛!
玄妙清雲嘴角勾起一抹計謀得逞的得意笑容,紅唇微啟,一聲清脆又帶著戲謔意味的口哨聲,如同指令般瞬間傳遍整個畫界!
唿——!
口哨聲落下的刹那,無數金色光點如同受到召喚的螢火蟲,瘋狂彙聚勾連!
頃刻間,一個龐大繁複,燃燒著恐怖純陽真火的巨大法陣在虛空中驟然成型!
陣紋流轉,核心處一輪金烏圖騰熊熊燃燒,散發出焚滅萬物,禁錮虛空的恐怖威能,正是玄妙清雲壓箱底的絕技之一——太丹炎光鬱明陣!
“糟了!
她最擅長的不是弓術,是陣法!”
天上仙臉色劇變……
瞬間明白了對方佯攻的用意!
那些看似徒勞無功的箭矢……
每一箭都在為此刻的大陣埋下伏筆!
這丫頭從頭到尾都在演戲!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玄妙清雲嬌笑聲中,小手一翻,一柄銘刻著北斗七星,通體金光璀璨的七星金劍出現在掌心……
她毫不猶豫地將短劍朝著大陣核心狠狠擲出!
“主照臨六合,舒和萬匯,如世人運炁逢遇!
太陽帝君,日宮之精……助我!”
轟隆——!!
七星金劍如同投入烈火的油桶……
瞬間引爆了整個太丹炎光鬱明陣!
無法形容的毀滅性能量伴隨著刺目的金白光芒轟然爆發!
畫中世界那看似浩瀚穩固的水墨山河……
在這股源自仙神、又被大陣增幅到極致的爆炸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破陣!”
哢嚓!
轟——!!
整個畫裏乾坤小天地,如同被重錘擊碎的琉璃盞,發出震耳欲聾的破碎之聲!
無數水墨碎片夾雜著狂暴的空間亂流四散飛濺!
恐怖的爆炸衝擊波如同決堤的洪流……
瞬間將距離最近的天上仙和仁德王吞沒!
“呃!
你……一介女修,怎會習得玄陽真火?!”
天上仙首當其衝,玉骨折扇瞬間黯淡……
他如遭重擊,身形被狠狠拋飛,周身護體仙光劇烈閃爍,幾乎潰散……
若不是天道的禁制足夠強硬,硬吃這一擊純陽真火恐怕連他都要神魂俱滅。
仁德王怒吼著將蓮花金剛杵擋在身前,杵身佛光大盛,硬生生頂住了第一波衝擊……
但那焚滅一切的玄陽真火卻如同跗骨之蛆,順著佛光蔓延而上,將他魁偉的身軀包裹!
玄金重甲發出不堪重負的鏗鏘呻吟……
這位以剛毅著稱的大帝也悶哼出聲,如同陷入粘稠岩漿,行動變得極其艱難,再難追擊。
“嘻嘻!
你管我?
兩個笨蛋慢慢烤火吧!
本殿下不奉陪啦!”
玄妙清雲得意地拍了拍小手,周身霞光因剛才的爆發略顯黯淡……
但速度不減反增,化作一道七彩流光,就要從破碎的畫界缺口處遁走!
然而,就在她即將沖出缺口的刹那——
一股難以言喻……
仿佛源自宇宙洪荒淩駕於萬道之上的浩瀚威壓,如同無形的天穹,驟然降臨!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破碎的空間亂流停滯了。
燃燒的玄陽真火凝固了。
連玄妙清雲那得意的笑容和飛遁的身形,都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飛蟲,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破碎的畫界之外,虛空無聲裂開一道縫隙。
一位身著素白無紋仙衣的女子,悄無聲息地踏出……
她容貌清冷絕倫,雙眸如同蘊含了萬古星河的寂滅,周身並無耀眼光華,卻帶著一種令天地萬物都需俯首的絕對威嚴,正是淩慕雨所扮的九仙之首——太上碧落真仙,熾霞!
她手中,握著一柄樣式古樸,氣息內斂的長劍,卻散發著令所有仙神都為之膽寒的寂滅之意——斬仙劍!
熾霞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被困在玄陽真火中,狼狽不堪的天上仙與仁德王……
最終落在了被她的威壓死死禁錮在半空,動彈不得的玄妙清雲身上。
清冷而毫無波瀾的聲音,如同天道律令……
在破碎的虛空中清晰響起……
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玄妙清雲,私離上界,擅離職守……
更逃離天獄,罪無可赦。”
沒有斥責,沒有憤怒,只有冰冷的宣告。
話音落下的瞬間,熾霞手中的斬仙劍,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光,沒有毀天滅地的聲勢……
只是看似極輕極隨意地朝著玄妙清雲的方向,隔空一劃。
一道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灰線……
在虛空中一閃而逝。
時間恢復了流動。
“呃啊——!”
玄妙清雲周身那堅韌無比的七彩霞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消散!
霞光下,終於顯露出一張驚愕萬分,帶著難以置信神色的精緻小臉——那果然是一個粉雕玉琢,如同豆蔻初開般的少女面容……
此刻卻寫滿了恐懼與絕望。
一道筆直的仿佛將存在本身都斬斷的灰痕,自她眉心向下蔓延。
少女嬌小的身軀猛地一震,所有的靈光,生機,連同那古靈精怪的神采,都在這一劍之下瞬間熄滅……
她如同折翼的彩蝶,周身仙元潰散,帶著一道淒美的弧線,直直地從破碎的虛空中墜落下去,再無半點聲息。
一劍斬仙!
畫界破碎的餘燼與凝固的玄陽真火中,只剩下天上仙與仁德王震驚難言的目光,以及熾霞那仿佛亙古不變的,俯瞰眾生的清冷身影。
——
西境駐地,坐落於一片無垠的荒蕪之中。
舉目四望,只有灰黃的風蝕岩柱、乾涸的河床以及呼嘯著卷起沙塵的凜冽西風,天地間一片死寂,連耐旱的荊棘都罕見……
最近的城鎮遠在千裏之外,人跡罕至,鳥獸絕蹤……
這片土地……
仿佛已被世界遺忘。
也因此……
此地的防備鬆弛得令人心驚,所謂駐地。
不過是用粗糲岩石和夯土草草壘砌的營寨,比其他地位的長城都低矮的城牆上,象徵性的崗哨稀稀拉拉,駐守於此的正規大夏邊軍。
不過寥寥數百之數,且大多面有菜色,眼神疲憊。
其餘充斥營中的,盡是些穿著不合身號衣,眼神閃爍,舉止散漫的“兵卒”——
他們多是聽聞女帝對戍邊者有所賞賜,抱著渾水摸魚,熬過幾年便能領份賞錢的心思聚集於此的烏合之眾,貪生怕死,是這些人臉上最清晰的烙印。
當韓雲少風塵僕僕地踏進這片荒涼營地時,撲面而來的不是邊關應有的肅殺與警惕,而是一種近乎腐朽的怠惰氣息。
守軍操練?
不過是三三兩兩敷衍了事地比劃幾下,日常戒備?
那低矮的城牆上,竟有士卒抱著長矛打盹。
此地駐軍長官,也不過是一個修為不過元嬰期的中年修士,聞訊匆匆趕來迎接這位上面派來的老前輩。
韓雲少僅一眼,心中更是沉了幾分……
他這樣一個心境早已破損的合體期修士,竟能一眼看穿此地最高長官的深淺,何等諷刺?
“您便是韓大人了吧,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陛下已與下官吩咐過……
此地便由大人全權接管了。”
“為何這裏守衛如此稀少懈怠?”
“韓大人有所不知……
此地杳無人煙,離最近的城鎮也有數千裏之遠……
更別說中原人群密集之地更是連您這樣的修士都要數天才能抵達,陛下特意未曾在此設備傳送法陣,因此此地即使被攻下也毫無戰略意義,天魔基本可以說不會浪費大量魔物前來進攻此處的。”
“即便如此,也不該如此懈怠。”
韓雲少面色鐵青,當即就要下令整頓軍紀,嚴加操練。
“韓老前輩!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
那長官慌忙攔住,臉上堆著為難又無奈的笑容,壓低聲音道:
“您初來乍到,有所不知,您看看這營裏,真正能打的,就我們這幾百號人,剩下的……”
他環視一周那些懶散的身影,苦笑一聲。
“都是些只想混日子圖個賞賜的……
可問題是,就憑我們這點人手……
若真遇上天魔大舉來犯,連塞牙縫都不夠!
趕他們走?
軍心散了……
他們鬧起來……
我們更壓不住,留著他們……
至少……至少還能充個人數,壯個聲勢,實在不行,當個肉盾也能擋一擋啊!
對他們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韓雲少沉默,佈滿風霜痕跡的臉上肌肉繃緊……
他環顧四周……
那些散兵游勇們對上他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紛紛畏縮地低下頭或移開視線,忠誠?
這些人心中何曾有“忠誠”二字?
他心中憂慮更甚……
這哪里是防線?
簡直是堆滿乾柴的破屋,只待一點火星。
他不發一言,邁開沉重的步伐,開始巡視整個駐地,所見之處,觸目驚心。
營房破敗不堪……
仿佛一陣強風就能吹倒……
最令他心驚的是那低矮城牆的關鍵節點上——本該由女帝東方筱親自留下蘊含無上帝威,足以震懾低階天魔的強大法印……
此刻竟黯淡無光,如同風中殘燭,其蘊含的力量稀薄得近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哪里是邊疆要塞?
分明是紙糊的堡壘!
“必須立刻稟報陛下……”
韓雲少心中決斷剛下,腳步卻猛地一頓。
一絲極其微弱,卻迥異於修士靈力……
更非天魔魔氣的……凡俗氣息,混雜在渾濁的空氣中,飄入他敏銳的感知。
他循著氣息,大步走向營寨後方一處被柵欄勉強圍起的角落,眼前景象讓他瞳孔微縮——這裏竟蜷縮著上百名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凡人!
男女老幼皆有,個個眼神麻木,透著一股被災難摧垮的死氣。
“怎麼回事?!”
韓雲少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壓抑的怒火,質問身旁陪同的軍官。
“回……回韓老前輩……
這些都是……都是從各個防線靠近魔災前線逃難過來的流民,您也知道,咱們這鬼地方,鳥不拉屎,哪有什麼大型傳送法陣?
但好歹天魔不會閑的沒事來騷擾,久而久之,其他地方被天魔衝擊過的難民都湧向這兒來了。
可這兒離最近的的城鎮,少說也有幾千裏路!
派兵護送?
來回耗費巨大不說,人家那邊也不一定願意接收這麼多張嘴啊!
一來二去,太麻煩……就,就只好先讓他們在這兒湊合著……”
韓雲少看著那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眼神空洞的難民,又看了看周圍那些麻木不仁的守軍,胸中一股鬱氣翻騰,堵得他幾乎喘不過氣,斥責?
怒罵?
面對這片被遺忘的絕地和這些絕望的生靈,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最終只是重重地疲憊地歎了口氣……
那歎息仿佛承載了千鈞重擔。
“給他們多搭幾個能擋風的棚子。”
韓雲少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弄些熱食,哪怕是稀粥,看好我們的人,別讓他們去騷擾這些難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麻木的士兵和絕望的流民……
最終投向荒原盡頭那片灰濛濛的天空……
仿佛預見到了即將到來的風暴。
要變天了——
——
大夏帝國邊境,天魔戰場前線。
肅殺的寒風卷過臨時搭建的指揮營帳,吹得旗幟搖搖欲墜,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塵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魔氣殘留,些許時日天魔的進攻又頗具規模,已經完全出乎了目前能掌握到的境外資訊。
關於派遣精銳前哨深入荒原,偵查疑似大規模天魔聚集地的軍令剛剛下達,帳內氣氛已是凝重。
蕭煙雲第一個站了出來……
他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勁裝勾勒出精悍的線條,腰間懸著那柄古樸長劍紅綾……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風聲:
“末將蕭煙雲,願率韓老將軍舊部,擔此先鋒之責。”
他身後,幾名身披戰甲,眼神如孤狼般堅韌的漢子齊刷刷上前一步,無聲地表明瞭追隨的決心。
“不可!”
清冷中帶著急切的聲音響起……
鏡萱瑤分開人群,快步走到蕭煙雲身側……
她今日未著華服,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泛紫月白色雲紋勁裝,外罩一件輕薄卻隱隱流轉靈光的雪蠶絲軟甲,烏黑的長髮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
更襯得她膚光勝雪,清麗絕倫。
即便在肅殺的軍營……
那份出塵的氣質依舊引人注目……
她目光堅定地看向主將。
“鏡萱瑤願同往,千狐幻術於探查隱匿或有奇效。”
她語氣平靜……
但看向蕭煙雲時,眼底深處那抹化不開的擔憂卻洩露了她的真實心緒。
“我……我也要去!”
蘇玲兒像只靈巧的火狐般從鏡萱瑤身後蹦了出來……
她一身火紅的短打勁裝,身後,那蓬鬆的赤紅狐尾不安分地晃動著,玲瓏水潤的杏眼靈動圓睜,“公子,小姐,玲兒也要去!
我不想留在這裏,等著你們去冒險……”
“這次很危險,玲兒。”
蕭煙雲十分認真地看著她警示道,並非是嚴厲地斥責拒絕,而是提醒她這次出行的嚴肅和危險。
“我知道……
可是玲兒會幫上忙的,有人受傷玲兒一定能治好,玲兒老老實實的跟在公子身後,不會拖後腿的!”
“蕭煙雲……
這次巡邏不是你的親情團出遊,你未免太不把這裏當回事了!”
老將軍虎視眈眈地瞪視著他,似乎之前那一肚子氣還未消去一般。
就在這時,一道玄色身影排眾而出,聲音冷冽如冰。
“北鎮撫司指揮使韓玥,請求加入前哨。”
韓玥依舊是那身標誌性的玄甲,面甲覆面,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
她的出現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氣,與鏡萱瑤的仙姿,蘇玲兒的活潑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目光掃過蕭煙雲,並未多做解釋……
只是朝著老將軍抱拳行禮,姿態強硬,不容拒絕……
她的加入可以說掃清了任何對蕭煙雲的流言蜚語,也帶著對這支隊伍,尤其是對蕭煙雲安危的某種難以言喻的複雜關注。
老將軍看著眼前這幾位身份特殊、實力不凡卻都主動請纓的“麻煩人物”……
最終只能無奈點頭……
這支前哨部隊的陣容……
瞬間變得極為豪華,也極為微妙。
“多謝。”
待眾人散去,韓玥無聲地繞過他們時,蕭煙雲才低聲向她道謝。
韓玥微微一怔,腳步只停頓了一瞬……
但卻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依舊形單影隻地離開。
沉重的營門緩緩開啟……
這支由精銳老兵,仙門仙子,狐族少女和冷面指揮使組成的奇特隊伍,踏入了邊境荒原無盡的灰黃之中。
隊伍前方……
蕭煙雲身姿挺拔,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前方灰黃的地平線……
他的身邊……
鏡萱瑤身披一件雪白內襯紫裳,清麗出塵,蘇玲兒則是一身便於行動的勁裝,靈動活潑,火紅的狐尾在身後微微擺動。
隊伍呈鋒矢狀行進……
蕭煙雲與鏡萱瑤,蘇玲兒自然處於相對核心的位置,韓雲少的舊部們散在四周警戒,目光卻時不時地飄向前面那三道引人注目的身影。
“公子,您說那些天魔會不會都躲在地洞裏呀?
像老鼠一樣?”
蘇玲兒快步走在蕭煙雲身側,火紅的狐尾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她清脆的聲音打破了行軍初期的沉悶。
“玲兒,天魔詭譎多變,未必如你所想,還是要提高警惕。”
蕭煙雲嘴角微揚,帶著一絲寵溺的無奈……
他雖如此說,但蘇玲兒那總是毫無陰霾的活力,確實讓這壓抑的旅程輕鬆了幾分。
“煙雲……
此行兇險,前途未知……
更何況還有諸多同僚,你切莫意氣用事,像往日那樣逞強。”
鏡萱瑤則安靜地走在蕭煙雲另一側,步履輕盈,身姿優雅。
她微微側首,聲音如同清泉流淌,帶著關切和些微的責備,說話間,她纖白如玉的手指下意識地攏了攏被風吹起的鬢髮……
那細微的動作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放心,萱瑤。”
蕭煙雲看向妻子,眼神溫和而堅定,“我自有分寸,倒是你,狐族幻術雖妙……
但消耗亦大,務必珍重。”
兩人之間那份無需多言的默契與情意……
在簡單的對話中自然流露……
這神仙眷侶般的景象,讓後面那些韓雲少的老部下們看得眼都直了,幾個老兵互相擠眉弄眼,不由得開始揶揄起來這位新上任的長官。
“嘖嘖,瞧瞧咱們蕭都統,真是好福氣啊!
這位夫人,跟畫裏走出來的仙子似的!”
“旁邊那個紅衣服的小丫頭,我看跟他關係也不淺呐。”
“怎麼,老大你是羡慕蕭都統左擁右抱了?
我可是記得你還是有道侶的人呢。”
“幾……幾位大哥說笑了,玲兒不過是一介丫鬟而已。”
蘇玲兒羞得面紅耳赤,害臊地躲在鏡萱瑤身後,早知道就不該和公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走的那麼近了。
“你可別亂胡說!
我這叫……睹目思人!
睹目思人你懂不懂啊!”
“呵呵,老大哥的道侶看來也是個不好惹的仙子呢。”
鏡萱瑤聽著不由得莞爾一笑,沒有絲毫傳聞中那般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印象。
“唉,弟妹是有所不知啊,我那道侶可曾有‘望天吼’的盛譽,修為也頗高於我……
所以自是……”
“不就是怕老婆麼,直接說出來不就得了?”
老四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諢,被老大追著一頓攆打,倒是徹底將緊張的氛圍給松緩了下來。
蕭煙雲耳力何等敏銳,自然聽到了後面的議論……
他並未回頭……
只是淡然一笑……
那多年都未曾展露的笑容帶著一絲對當下情形的坦然,他也沒有因部下的羡慕而得意。
就在這時,蕭煙雲的目光落在了獨自綴在隊伍側翼,如同一柄孤懸寒刃的韓玥身上……
她始終保持著標準的行軍姿態,目光警惕地掃視著荒原的每一個角落……
仿佛與前方那短暫的溫馨格格不入。
蕭煙雲略一沉吟,示意鏡萱瑤和蘇玲兒繼續前行……
自己則放慢腳步,來到韓玥身側。
“韓大人。”
他開口,聲音在風沙中顯得沉穩。
“蕭都統不去陪伴夫人與紅顏知己,倒有閒暇來理會我這孤家寡人?”
韓玥腳步未停……
甚至沒有轉頭,冰冷的聲音透過面甲傳出,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和不易察覺的……酸澀?
話語像裹著冰碴子。
“我倒是不知韓大人這麼關心別人的家事……”
蕭煙雲對她的冷淡不以為意,目光投向遠方灰濛濛……
仿佛蟄伏著巨獸的地平線。
可忽然,韓玥轉身靠近,趁所有人不在意的瞬間幾乎快要貼近蕭煙雲的臉上……
那孤傲冷豔的鳳眸低低垂下,卻有著一股淡淡的惹人憐愛之感。
“若是他們知曉你還上了陛下的鳳床,又會作何他想?”
韓玥細微的聲音幾乎不可聞……
他甚至能感覺到面甲之下佳人在他耳邊呼出的熱氣。
“咳咳,韓前輩還有東西留給你。”
他巧妙地避開了她話裏的刺,從懷裏拿出了那枚不起眼的納戒,交還給了她。
“這是他的……”
納戒裏的靈氣並不充裕,裏面並沒有特別珍貴的東西……
甚至對於她現在的境界而言,裏面的東西可以說是不值一提。
“這已經是他能給你的所有了。”
蕭煙雲補充道。
“謝謝。”
韓玥這次沒有任何拒絕,立刻將它戴上……
即使自己並不需要裏面的東西……
但她依舊願意接納它。
“韓老前輩提及的西境駐地,情形究竟如何?”
蕭煙雲順勢問道。
那種縈繞心頭的不安感最近越來越強烈了……
甚至他開始相信鏡萱瑤的不安是否也是對的。
提到父親和那片被遺忘的死地,韓玥冷硬的聲音裏終於透出幾分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唉,軍備廢弛,法印黯淡,幾近失效,守軍良莠不齊,十之七八為混賞之徒,軍紀渙散,毫無戰力可言,”
她言簡意賅卻字字如錘,敲在人心上,“若非千裏荒蕪,寸草不生,於敵我皆無戰略價值……
此地早已是天魔囊中之物。”
“父親……對此憂心如焚。”
她頓了頓,補充道。
“陛下有何指示,需要派兵再向那裏補充兵源嗎?”
蕭煙雲問道。
“蠻荒之地,既無價值,亦有韓都督鎮守,陛下以為,眼下邊境兵力吃緊,不需再浪費,一切等你從齊梁搬回援軍再說。”
“毫無價值……”
蕭煙雲低聲重複,眉頭鎖得更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紅綾冰涼的劍柄,“但為何我總覺得……有些地方,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
那種感覺如同潛藏在平靜沙海下的流沙,看似無害,卻暗藏殺機……
這荒蕪本身,或許就是最大的陷阱?
就在二人低聲交談,試圖捕捉那一絲不安的源頭,隊伍在死寂的荒原上行進,唯有風聲嗚咽,和身後老兵們偶爾壓抑的交談聲時——
慘劇,突然發生了!
隊伍前方,突然地爆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
“呃啊——!!”
緊接著,是人群驚恐的譁然與兵刃倉促出鞘的刺耳摩擦聲!
蕭煙雲與韓玥都被這一突變而震驚,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隊伍中央,一名士卒,正緩緩從另一名倒地的同伴胸口抽出染血的短匕!
那倒下的士兵雙目圓睜,滿是驚愕與不解,鮮血正從他心口汩汩湧出……
瞬間染紅了身下的沙礫。
行兇者抬起頭,臉上猙獰的笑意還未完全展開,整個身體就開始了恐怖至極的異變!
“大……哥……”
那倒下的士卒,正是老三……
而行兇者——
卻是一直跟在他們身後默默無言的老二——他的大哥。
“老三!!
你他媽的……你!”
老大被猝不及防的突襲震驚地口齒不清……
他怎麼也想不到……
這對兄弟居然會突然反目成仇……不……
他已經不是老二了。
他的皮膚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蠟像……
瞬間溶解、變黑,鼓起無數粘稠的膿包!
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爆響,身形在眨眼間膨脹,扭曲,撐破了脆弱的靈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