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山莊……”
看著那幾個大字,王慍無聲言語,幾許時日,那抹熟悉重回腦海。
王宗兩個大字,曾與之一樣,輝鴻而又大氣,門口的石獅子挺立,白牙被風雨洗刷,經歷著世宗的繁華,幾代人的孩童笑顏,日日夜夜,煙火落滿人心,一切仿佛還在昨日。
恍惚之間,他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很久,王慍以前不知道歸鄉的意思,可如今,他和這秋風一樣,有了一絲思鄉……
誰又能照亮他的歸途呢……
突然間腦海裏閃過一句話,吾心歸處便是家,年紀不大的少年,也只能如此安慰著自己……
楚雲寶回頭,她看著王慍躊躇不動,青澀的姑娘笑道:
“怎麼了,還不習慣?”
她眼裏,王慍不再是王慍,少年……作了少女打扮……一身淡藍色長裙隨身而下,身著錦衣,素雅之中帶著精緻和細膩,衣袖上綴滿貝殼與珠片,似星辰點綴夜空,亦似一粼淺淺的河水,別有一番風味。
楚雲寶為王慍畫了柳葉眉,他本就冷峻……
而今身著女裝,眼若翡翠,唇如櫻花,那雙眼睛,好看的眼睛,始終抹不去那點點悲傷,很淡,如同他眸子裏的倔強,彙聚而成一份不羈的氣質。
楚老沒過多詢問他的身份,進城的時候,就已經看過,那一張張,貼滿大街小巷的通緝令。
王慍不作任何解釋,自進來以後,他就很少講話,只是言語,便也太過淡薄,楚雲寶到不介意,她一向天真而又活潑,是啊,身為大小姐的她,又怎能看上區區一千金。
“走,你不是一直想來。
這番喬裝打扮,只要你不說話,就無人能認出。”
楚雲寶笑著挽上他的胳膊。
兩人卻像個親密好友,王慍表情略有僵硬,他不太習慣,穿女人的衣服,這是他第一次穿,同樣,也是最後一次。
他無奈白了一眼楚雲寶,這是她想出來的注意,不得不說,王慍當真傳得李沐蘇的美貌,化了妝,和年輕時候的她一模一樣……
尤其是那曲線纖細的脖頸,更加增添一份撩人的高貴氣息。
不過,王慍也只是點了點淡妝,他今天的身份,是楚雲寶侍女,算不上驚豔的打扮,比不了旁邊的楚大小姐……
但細看氣質出眾。
出門前,楚老看了一眼,便說要去喝酒,他只留下一句話:“像她……”
王慍見他離去的背影,心裏百味雜陳,他應是認識娘親吧……
只是小狐狸從頭到尾,沒有多看他一眼。
“走,今天,我叫王雲兒。”
說完這句話,王慍便率先踏入鑄劍山莊大門,楚雲寶在後頭跺了跺腳,嘴角鼓起:“切,是你大小姐還是我是大小姐啊……”
……
雲卷雲舒,一片青山腳下,拉過一條翠綠長河,微風吹得水面漣漪,兩岸山疊山,白鷺縱過千重山,萬重水,魚躍水鏡,照著刺眼。
一條烏篷船駛在平緩的水上,老翁撐著杆,一頂草帽吆喝著,遠處,傳來迴響,這條水路人來人往,不息不絕……
而他們的方向,一路向東,是湘雲城的方向。
烏篷搖搖晃晃,那襲老舊卷簾,一只羊脂玉手從中探出,半掩半遮,隨後便現青灰道袍,有人從中而出,泗水而立。
“道姑娘娘,這路遠,還是歇息去吧……”
老翁回頭神態便有些尊敬,他猶如供奉著先祖一般,活了這麼大般年紀,接了這道袍女子後,事事親為,老人家不懂,沒讀過什麼書,在他眼裏,自小認知,要對佛道修行之人懷有敬畏,他信命,更信天。
“無妨,看山看水,便也是養身。”
道姑微微一笑,她頭戴冠,面白如雪,眼含春梅,口吐白蓮,青灰道袍隨身而下,掩蓋塵與土,她身上不染一絲煙火氣息,修的空明心,坐與緣。
老翁低頭,他喃喃嘴,似是念著法咒,道姑點頭示意,他在虔誠的祈願,拜來年風調雨順,願歲歲年年好,兒女平安,高中狀元……
道姑出自青華觀,乃是獻朝第一道家聖地,道君山上有座法壇,種著一顆千年雲鬢,古木有靈,人人嚮往之,此處香火不斷。
她獨立於小船之上,這番場景卻有一副絕然畫卷。
……
另一處官道,幾輛馬車駛著,裏頭坐著兩位身穿道袍的男子,他們人數不少,足足有數十人,這一行人便是青華觀此番前往鑄劍山莊的人馬。
“師兄,據說淩清雪出世了……”
坐在上首的男子睜開眼睛,他結束打坐,此人面目古樸,眉目濃重,他正是青華觀掌門嫡傳弟子,紫薇劍仙鄧光濟的徒弟,江湖十大宗師之一,有著名不見經傳之稱的道明陽。
“是的。”
道明陽點點頭:“淩清雪隻身一人,無人知曉她行蹤。
不過前行的方向,是湘雲城。”
旁邊弟子疑惑道:
“掌門讓我們前來。
她來作甚?”
道明陽搖搖頭,青華觀近些年來,分歧嚴重,數年前,淩清雪橫空出世,她的身份……實則是上一代掌門之女……現任掌門鄧光濟和淩清雪父親是師兄弟關係……青華觀象徵掌門佩劍其實是太白劍……
而這把劍,則在很久之前,守劍人舉行的大比之中,道明陽輸給淩清雪……
而淩清雪的師父,是鄧光濟師叔……太白劍的守劍人,論輩分,鄧光濟要叫淩清雪師妹……
其中關係不簡單,看似是淩清雪與道明陽之爭,實則是兩派的鬥爭,上任掌門一脈和現任掌門……
而他們的輸贏,則決定著青華觀無上心法,蓮花印的歸屬……
只有掌門才能修行的江湖第一心法,青華觀自古以來,縱橫江湖的根本。
道家講究緣,修道之人順天,順地,順人心,蓮花印幾十年才盛開一次,那是上天賜予人間的瑰寶……
若是沒有淩清雪,這一切……
原本就會屬於道明陽……
三大門派,他是唯一一位沒有名劍的傳人……言文林有明光劍,謝之聞有長虹劍,幾曾何時,青華觀他也是不輸其他兩位的天才,一步踏入宗師,再往上那劍仙的門檻,無上之姿,是要讓給淩清雪麼……
道明陽心裏深知,這把劍,將會得到很多人關注,他,同樣想要這把劍。
“淩清雪,這次,你也會來麼……”
他喃喃自語,經上一次一別。
兩人已有五年沒見,你變強了,太白劍,總有一天,會重新回到我手上。
……
鑄劍山莊。
湘雲城內,銅山腳下,那片綿延的山莊,一眼望不到盡頭,鑄劍山莊無數年間,鍛造了諸多寶劍,大獻自開國以來,便由他們負責鍛造兵器,因此,湘雲城,又被稱為兵器城。
而目前的湘雲城城主,名叫白昊,是鑄劍山莊莊主的二弟,負責對外接收刀劍鍛造生意……
一代鑄劍大師,白老爺子有五個兒子,大兒子繼承鑄劍山莊莊主之位,傳承老爺子衣缽,卻英年早逝,留下一妻一兒支撐,剩下四個兒子,老二沉穩,老三謙遜,老四懂事,老五……敗家……
家主之位一直空缺,白老爺子建在,一家團圓,可現在他即將……但鑄劍衣缽只會傳給莊主,目前剩下四個兒子裏,誰都沒有得到傳承,明爭暗鬥,接連不斷……
而白子華的崛起,又讓鑄劍山莊蒙上一層說不清的意味……
白昊作為老二,嚴格來說是最有權利繼承家主之位。
不過老爺子一直沒有表態,更沒傳授他鑄劍衣缽,家族沒人猜得透老爺子想法……
而今天,他卻遇到一件難事。
豎日一早,鑄劍山莊大堂,圍滿人,幾個兄弟都在,人群中言論四起。
不過最前面幾人,卻是緊皺眉頭,原因無他,大堂裏,彌漫一股鮮血的味道……
地上幾個血色大字:鑄劍死,滅絕殺盡!
怪異而又緊張的氣氛彌漫在眾人中,所有人心思不同……
但都有一個疑問,究竟是誰所為?
白昊看了半天才開口道:
“……何人如此大膽,四弟,你是管事的,有線索了麼?”
老四白石林皺著眉頭搖搖頭:“二哥,這人作案手法十分高明,這幾個字像是憑空出來的,完全沒有線索。”
老三白聞香道:
“看來作案之人,是個高手。”
白昊點點頭:“沒錯,鑄劍山莊近些日子在江湖裏名聲大了些,恐有些心懷不軌之人……”
白聞香贊同道:
“嗯,不過我們和誰有仇?
又偏偏在這個節點……”
白昊道:
“不管是誰,老四,後面加強防護,此事不要聲張,待三大門派來了,與他們商量,讓他們幫忙防控……”
“順便,查清兇手……”
一旁一直不說話的老五這時開了口,他打了個哈欠:“沒意思,耽誤我睡覺……”
滿不在乎的語氣,像是與他無關一般,白昊聽見,這是卻也怒了些,他語氣重道:
“老五,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個樣子,難道你不是白家的人?
過幾天老爺子倘若走了,你是不是也睡你的覺?”
老五漫不經心道:
“不是還有你們麼……”
白昊:“你!”
卻之見老五突然自嘲一笑:“依我看啊,怕不是某個人背後捅刀子哦……”
說完,他便離開此地。
此話一出,白昊出奇的平靜了下來。
他看著老五離去的背影,逐漸平淡,連帶著後面兩人,都是目光尋常,似乎,他們之中,掩藏著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