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喬峰,淩舟的江南之行卻還沒有結束……
由於立下了保護耶律楚材的大功,朝廷另有封賞,並委託他協助調查遼使遇刺一案。
究竟是誰膽大包天,敢從中作梗,妄圖在宋境謀害遼國使臣?
淩舟當然清楚,兇手正是一直想攪亂天下,趁機複國的慕容複嘛!
不過淩舟的顧慮還是與之前一樣,像慕容複這種五絕級高手,是不能輕易得罪的。
否則,就算淩舟不怕他來找自己麻煩,自己身邊那麼多武功只有二流水準的好姐姐好妹妹們,自己也不敢說每一個都能護衛周全啊!
難道,這口鍋還是只能先往西夏一品堂頭上甩?
這日,淩舟與負責查案的大理寺司直王子勝碰頭。
他正好借此機會好好摸摸蘇杭一帶的底,這個王子勝又顯然是個酒囊飯袋,淩舟手裏還有皇帝賞賜的錢財,這點錢財於他根本毫無用處,便都用來結交這些官道上的酒肉朋友。
這樣一來,自己也算黑白兩道都有些人脈了。
與王子勝幾頓大酒喝下來,竟然還有意外收穫。
原來王子勝如今雖只是個從七品的小官……
但曾經也是家門顯赫。
他哥哥王子騰巔峰時曾任九省統制,大將軍一般的人物!
還娶了一位江南聞名的傾城大美人,官場情場,場場得意!
真是周郎再世一般風光無限!
可惜好景不長,也如周郎短命,王子騰竟然突然暴斃,一命嗚呼。
如今他王家已是落魄鳳凰不如雞,再不複當年榮光了!
幾杯美酒下肚,王子勝一把摟住陪酒的美姬,瞧了她一眼,卻露出了極為嫌棄的表情。
“哼!你這模樣,比我那小喬一般的美女嫂嫂差遠了!
滾!都滾!”
淩舟心下不屑,暗暗譏諷道:
“王兄對你那位寡嫂看來很是上心啊?”
王子勝喝得醉醺醺的,並未聽出對方話中帶刺,竟又笑又怒道:
“哈哈?
我的寡婦嫂嫂,那可是……十分誘人的……那身材,容貌……都是傾國傾城的!”
“就是……就是……太卑鄙無恥了!”
淩舟本來還不以為意,只隨口問道:
“哦?此話怎講?”
王子勝突然一拍桌子,其中憤恨絲毫不作假。
“你有所不知,那個賤人……當年借我哥的勢在蘇杭一帶為非作歹,強買強賣,竟給她做成了太湖一霸!
如今江南第一富商,就是她一個俏娘們!”
“那不很好嗎?”
“好?哼!她不過是個賤人!
她是借我哥的名望權勢發的財,可在我哥不在之後,竟再沒跟我王家有過往來,還獨吞了所有財產!
害得我……我連想在官場上走走門路,那賤人都不願舍點錢財於我……”
“那個小賤人,要是落到我手裏……我非得把她賣到窯子……不不不,我捨不得……嘿嘿,只把她關進金屋子裏,好好懲罰她,哈哈……”
王子勝已經徹底喝醉了,各種下流之語都不住嘴地冒出來。
淩舟倒頗有興致,問道:
“什麼人物,如此惡毒?”
王子勝迷迷糊糊地趴在酒桌上,夢囈一般說道:
“那賤人就在太湖,曼……曼陀山莊……”
淩舟一激靈,曼陀山莊,那不就是李青蘿嗎?
李青蘿人稱王夫人,原來在這個世界,那個喜當爹的無名綠帽老王叫王子騰。
都正好對上了!
這李青蘿說來可不簡單,她是慕容複的舅媽,王語嫣的母親,更是大理國段王爺的舊情人。
這麼一說起來,他老王家更悲劇了,連王語嫣都不是王子騰的親生女兒。
李青蘿啊李青蘿,你不僅讓王家給別人養孩子,甚至還憑空吃了絕戶,反讓老王家自己家道中落了,真是好手段!
既然串到李青蘿這條線了,自然得去會會她!
尤其是李青蘿的女兒王語嫣。
想一睹神仙姐姐的風采倒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淩舟有一件重大任務已經拖了許久還不見進展,那就是尋求起死回生之術。
除了奇門遁甲術之外,還有一門傳音搜魂之法遲遲沒有著落,連一點方向都沒有。
王語嫣既然號稱行走的藏經閣,何不去問她呢?
第二日,淩舟便以調查刺客之名,想去敲打敲打曼陀山莊。
王子勝卻連忙阻止,看來他對李青蘿雖然又饞又恨……
但還是怕的多些。
“淩兄弟,那個賤人可不好惹,她外甥在江湖上號稱南慕容,手下高手極多!”
“王兄,我聽說那個慕容複的母親好像也是你王家人吧?”
王子勝長歎一口氣:“唉!那是我大姐,早亡故多年了!
慕容複那韃子跟那賤人一樣,一點情面不講,與我王家早成了陌路人!”
淩舟心道:慕容複想的是複國大業,自然只信任自己人。
“王兄,若我給你一個報復他們的機會,你覺得怎樣?”
王子勝眼前一亮,又隨即暗淡:“他們我可惹不起。”
淩舟聽出他心底的恨意,又道:
“若是你可以名正言順,借朝廷的名義辦他們呢?”
“你是說……”
淩舟與他講了一圈姑蘇慕容的疑點,當然著眼點都是那四個蒙面刺客,也就是目標直指慕容複手下那四大莊主。
王子勝聽聞大喜,他一個從七品小官當然不敢惹姑蘇慕容……
但此番他辦的可是欽案!
事關國家大事的重案要案!
借著這股東風去跟慕容氏使使絆子,正好給他老王家出口惡氣!
他立即帶著大理寺一眾屬下,又從蘇州借調了許多捕快以壯聲勢,大張旗鼓地上姑蘇慕容的燕子塢興師問罪。
若是平時,他們連門都進不了就會被打出去。
曼陀山莊的王夫人雖然沒了丈夫……
但作為江南第一富豪,與官場上許多高官都有暗中交易,因此橫行無忌,幾個基層官吏別說打了,就是直接殺了也能罩得住。
但今天不同,遼使刺殺一案可是皇帝親自過問的。
他王夫人就算再錢眼通天,也未必會在這種大勢之下強保慕容複。
燕子塢裏,包不同已經坐立難安,忍不住就要出去痛扁那幫“無端鬧事”的差人。
這時,一位青衣少女出面喝止了他。
“包三哥,不可造次,你要陷公子於不利之地嗎?”
包不同急道:
“阿碧妹子,那你說怎麼辦?”
阿碧冷靜道:
“請他們進來,有話好好說。
難道沒有證據,他們還敢拆了我參合莊不成?”
老二公冶乾卻道:
“不可!
那天的那小子也在,難保不會認出我們!”
他挨過淩舟一掌,至今心有餘悸。
阿碧道:
“幾位哥哥都不便出面,還是先進裏屋回避吧!”
四大莊主面面相覷,難道要他們四個大老爺們躲起來,讓阿碧一個纖弱女子去對付那幫惡吏?
另一位紅衣少女走了出來,說道:
“不可再讓他們在外胡鬧,會壞了我慕容家的名聲!
這樣,你們去請王夫人來,他們見了王夫人,自然不敢造次!”
讓這四個大男人去曼陀山莊請最厭惡男人的李青蘿?
他們更不敢了,而且作為慕容複的親信,連慕容複與那位舅媽的關係都不算融洽,更不用說他們了。
阿碧只能無奈道:
“阿朱姐姐,還是你去曼陀山莊吧?
你與王姑娘素來相熟,走她的門路去請王夫人!”
阿朱點點頭,只能如此了。
臨走前,又問了句:“阿碧,公子身體還好嗎?”
阿碧臉色一黯,傷心道:
“傷重倒也罷了,我怕的是他心傷……”
阿朱心底一震,驀然道:
“那位喬幫主竟能如此厲害?”
阿碧恨恨道:
“他打傷我們公子,自己也被丐幫驅逐,算是惡有惡報!”
阿朱卻不做這般想,只覺得江湖中人,勝敗都是常事,輸贏也是自取,談不上什麼善報惡報。
倒是那位武功卓絕的喬幫主竟然僅僅因為身份問題,就被剝奪了往日所有功勳,逐出丐幫,如此遭遇,實在令人歎息。
從後門送走阿朱,阿碧讓四大莊主都進裏屋,若真有人胡亂鬧事,再現身不遲,她自己則站在正堂,開門會客。
見燕子塢大大方方開了門,一向畏懼慣了的王子勝心裏竟又有些打鼓,只讓差人們留在院內,自己跟著淩舟進了正堂。
姑蘇慕容的宅邸富麗堂皇自不必說……
而正中站著的那位青衣少女更是引人注目。
王子勝一見她,便什麼威脅都忘在腦後了,只指著她喜道:
“啊!你是阿碧姑娘,幾年不見,你又變漂亮了!”
阿碧眉頭一皺,顯然這個王家的親戚並沒給她留下什麼好印象。
淩舟打量了阿碧一眼,這姑娘容貌清秀。
雖在見多了大美人的淩舟眼裏只有八分顏色……
但江南水鄉的溫柔眉眼讓她別具一種親切之感。
此時雖一臉嚴肅,正襟危坐……
但仍露出藏不住的柔美。
嘴角一點獨特的美人痣更令他心中微蕩。
慕容複啊慕容複,身邊有這樣的丫鬟侍女,真是令人羡慕啊!
“幾位今日興師動眾,來我參合莊鬧事,不知所為何事?”
聽她一本正經地用軟軟糯糯的吳音講話,嚴肅之中又滿是可愛,淩舟心底對她更是喜愛了。
這麼可愛的侍女,不知怎麼才能撈過來!
見王子勝還想繼續挑逗人家,淩舟看不下了。
我看中的妹子輪得到你來調戲?
他打斷了王子勝,開始說正事。
聽淩舟說懷疑四大莊主參與了刺殺遼使一案,阿碧心中一驚……
但臉上依然冷靜道:
“公子既然只是懷疑,沒有實證,恐怕輪不到讓我參合莊自證清白吧?”
淩舟道:
“姑娘所言甚是,可否請四位莊主或者慕容公子出來,我們只需一番對質便可知真假!”
阿碧道:
“真不巧,公子與四位莊主都不在莊內,請你們改日再來吧!”
王子勝本來還心存顧忌,一聽幾大高手都不在,這不正是心中有鬼嗎?
立時更加放肆起來,上前就要拉阿碧衣角,獰笑道:
“原來不在啊?
阿碧姑娘,你家主人不在,不如就由你跟我們回去!
讓我好好審審你,也好還姑蘇慕容一個清白啊!”
阿碧厭惡地一拂袖,連退幾步,斥道:
“王公子,還請自重!”
淩舟都驚了,這王子勝不愧是個酒囊飯袋,他怎麼敢的?
慕容複只是暫時不在,不是一直不在了呀!
真不怕他報復嗎?
以慕容複的武功,就算朝廷能拆了燕子塢,還能抓得到他南慕容不成?
看他這副色令智昏的樣子,淩舟算是理解為什麼他王家能從頂級豪族迅速破敗至此了。
面對阿碧的斥責,王子勝卻來勁了,要是以前他哪敢這樣對慕容複的侍女啊?
如今難得抓到慕容氏的小尾巴,小人得志之心便全湧了上來。
“哼哼!我今天不自重又怎地?
我知道,你的慕容公子說是不在,其實是被喬峰打成重傷了,是不是?”
阿碧被他說中,只能心虛地反駁:“你胡說!”
“我胡說?
若是胡說,何不請他出來呢?
想不到南慕容威名一世,結果竟是徒有虛名,不是北喬峰一合之敵啊!
哈哈!”
王子勝本不清楚那日具體情形,更不知李延宗就是慕容複,只是聽淩舟說了個大概,再自己腦補杜撰,以逞口舌之快而已。
卻不想,他說的話句句都如刀紮在了阿碧心上。
“胡言亂語,竟敢侮辱我家公子!”
阿碧被他連番拉扯,又受不了他侮辱自己最為愛慕的少主,抬手一袖抽在糾纏不清的王子勝臉上。
王子勝本就是借機報復,此時興頭正盛,被阿碧扇了一袖,頓時怒從心頭起,捂著臉惡狠狠道:
“你!你敢打我?
他慕容複有什麼了不起?
還不是靠吃我王家的剩飯長大的?
連你個小丫鬟也敢對本少爺如此無禮?
我今天定要……”
他抬起一只肥大油膩的手掌就要打下去,卻被淩舟死死扼住,不能再動分毫。
“王兄,何必跟一個姑娘動粗?”
被他手勁一扼,王子勝手臂一麻,只能作罷,嘴裏卻還不肯放過,罵道:
“哼!一個連通房丫頭都混不上賤婢,也敢拂老子的意?
他慕容家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他罵的爽,罵完心底卻生出一股暗怕……
但他對李青蘿與慕容複的仇恨由來已久,今日全發洩在阿碧身上,倒是頗感暢快。
阿碧聽他罵自己連“通房丫頭都混不上”。
雖知對方只是胡亂撿難聽的話說,卻正中她的死穴,一時竟忍不住淚眼盈盈地,任誰看了,無不心生憐愛。
四大莊主在後堂心急如焚,偏偏淩舟也在,他們若是出來,淩舟只需一動手,就能認出他們,一個個只能眼睜睜看著阿碧一個丫鬟被人欺負。
淩舟看阿碧這楚楚動人的模樣,心中早都化了,不願再為難她,當即轉入主題,道:
“慕容公子竟然不在,燕子塢沒了主人,那……只能請曼陀山莊的王夫人出面,給我們一個交代了!”
聽淩舟竟然敢要王夫人來給他交代,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王子勝心虛耳語道:
“那賤人若能來,就是存心想保慕容氏。
她真要保,我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阿碧也是一臉驚訝地瞧著他,本來有王子勝在旁對比,阿碧對這位英俊少年印象還不錯,誰料他竟是個不懂事的初生牛犢!
自己還正愁怎麼把王夫人拉進場,他倒好,目標直沖王夫人而去了。
眾人正僵持著,突然一個嫵媚卻夾帶威嚴的女聲從堂後傳來。
“是誰要找妾身要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