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飛升的雙膝顫抖著彎曲到一半時,我伸出手臂扶住了他,低聲道:“不必了。”
劉飛升好像完全沒聽見,強壓著想要繼續跪下去。
然而,他這副衰弱不堪的身體怎麼拗得過我呢,我雙手用力托住他的臂膀,重複道:“真的不必了,我沒有讓人下跪的癖好。”
劉飛升抬起頭,聲音沙啞:“你直說吧,想要怎麼折辱我?”
顯然,他誤以為我又在醞釀新的花招,準備以另一種方式捉弄他。
我輕歎一聲,解釋道:“我只是想測試一下,你對馬莉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劉飛升的神情稍稍緩和,疑惑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微微一笑,繼續解釋道:“我告訴馬莉,你也深愛著她。
我只是想確認,我有沒有對她說謊。”
劉飛升沉默了片刻,乾裂的嘴唇微微顫動,最終只吐出一句:“你真是無聊。”
我攙扶著劉飛升,將他的身體重新放回椅子,語氣輕鬆道:“好吧,或許是有點無聊。
不過說實話,我也覺得馬莉是個很不錯的女孩,不忍心看著她就這麼離世。
這樣吧,你把你手中的藥丸給我,我保證會拿去救馬莉。”
劉飛升低垂著頭,思索片刻後,聲音中透著一絲懷疑:“既然你已經拿走了馬莉手中的藥丸,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為了再把我手上另外一顆藥丸騙走呢?”
我聳了聳肩,輕快道:“我確實無法證明。
但你現在除了相信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以你現在的狀態,難道還能走到聖仁醫院,親手把藥丸親手交給她?”
劉飛升幽幽地歎了口氣,懊悔道:“我真是犯了一個大錯,我應該親眼看著馬莉吃下藥丸。
只是我實在沒有想到,我和馬莉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你居然猜到我的藥丸是給了她。”
說罷,劉飛升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遞到我面前,說道:“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我飛快接過藥丸,緊緊握在掌心,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這些天來,我始終處於命懸一線的緊繃狀態,沒有人會喜歡這種壓抑的感覺,就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我的心臟,讓我有種呼吸都不暢的緊張感。
現在我終於拿到了藥丸,整個人如釋重負,就好像長途跋涉歸來,在浴室裏泡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然後癱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從頭到腳都透著無與倫比的輕鬆與暢快。
我本想一口吞下藥丸,但轉念一想,還是忍住了衝動。
我是用馬莉做為要脅,才讓劉飛升乖乖聽話,心甘情願交出了藥丸。
雖然他現在近乎瞎了,可是耳朵還很靈敏,如果讓他察覺到,我把這顆藥丸直接吃下了,必然會明白我欺騙了他。
當然,即便讓劉飛升知道我騙了他,也沒什麼關係,他已經基本上是一個廢人,除了歇斯底里的憤怒外,根本拿我沒有任何辦法,更不可能從我手中搶回藥丸。
關鍵在於白婉茹,我可沒忘記,劉飛升準備把這個女人送給我。
只要回想起在白依山的病房,白婉茹穿著OL制服和黑色絲襪帶給我的驚豔,我的心頭就會燃起熾熱的火焰。
這位美豔的女總裁,無論是她那傾倒眾生的絕美容顏,還是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亦或是她身為白依山和劉飛升這對親兄弟的母親這種特殊身份帶來的禁忌感,全部都使我內心交織著黑暗的欲望。
更何況,這份無與倫比的禮物,可不只是單純的讓我享用白婉茹的身體,而是會讓白婉茹就像當初的黃巧虞和柳曉堯兩位校花一樣,白依山和劉飛升他們共同的母親,也會從身心一起愛上我,永遠成為我一個人的禁臠。
在收到這份誘人大禮之前,我絕不允許任何變數出現,必須讓劉飛升繼續信任我。
除了藥丸,我還要他心甘情願將他的媽媽白婉茹也送給我。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已經吃下了劉院長研製的臨時解藥,爭取到了五天的緩衝時間,沒必要著急吃下藥丸,萬一劉院長和他那個天才女助手真的研發出瞭解藥,豈不是平白浪費這顆珍貴的藥丸。
反正只要藥丸在我手上,我便進退自如,不必急在劉飛升面前吃下。
我安心把藥丸收進口袋,語氣輕鬆道:“你放心,等我離開這裏,馬上把藥丸給你的心上人馬莉。
不過說真的,我沒想到你這麼大膽,居然直接把藥丸藏在身上。”
劉飛升交出藥丸後,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幾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因為我已經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只能自己保管,而且往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很難想到,我會把藥丸藏在身上。”
我托著下巴,沉思片刻,皺眉道:“不合理,人一旦到了窮途末路,縱使只有一絲可能,也會付諸行動。
假如你不肯把藥丸給我,我快要死了,反正你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你怎麼保證,我不會搜你的身呢?”
劉飛升解釋道:“這也沒什麼,就算你真的強行來搶,藥丸被我貼身放置,我也來得及毀掉它。
不然你以為,那次在教室,張苡瑜明知我身上有藥丸,她為何不敢動手搶,還要讓你占那麼大的便宜?”
我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藥丸很脆弱,容易被破壞?”
劉飛升沒有在藥丸的問題上多做討論,只是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原來藥丸很脆弱,這也算個很重要的情報。
我笑了笑,說道:“我突然覺得,你這個人其實還不錯,雖然我們以前就認識,不過關係一般。
說著的,如果你有機會活下去,我倒是很希望能和你成為一個真正的好朋友。”
劉飛升臉色變了變,冷淡說道:“不必了,只要你信守承諾,把藥丸交給馬莉,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鄭重道:“這點你大可放心,馬莉一定會好好活著,活到她正常衰老死去那一天。”
或許是劉飛升明白,即便他再多質疑也沒有用處,又或許是我語氣中的堅定給了劉飛升信心,他低聲說道:“謝謝,可以再拜託你一件事嗎?
等我死後,在以後的歲月裏,幫我照顧一個人。”
終於提到白婉茹這份大禮!
如果劉飛升視力依然正常,一定可以看到我雙眼中有如實質般的欲火。
我強壓住內心的激動,儘量平靜道:“沒問題,我答應你,你放心的把她交給我吧。”
劉飛升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聲音低沉:“那就好,雖然馬莉不是什麼絕色美女,但也算清秀可人。
如果她今後遇到什麼困難,你就幫她一下。”
我嘴角猛地抽搐,怎麼是馬莉,不應該是白婉茹嗎?
劉大哥,你和馬莉雖然沒有走到一起,但你們倆也算情真意切,一個不離不棄,能夠始終陪伴,一個願意以死相救,不惜放下最後的尊嚴。
你們的感情都深刻到這種地步,堪稱一對苦命鴛鴦,也可以算是一對情侶了吧。
你臨死之前,把你的准女友託付給我,這算怎麼回事?
更離譜的是,別人不清楚我的人品,你還不清楚嗎,明知道我是個超級大色狼,還把馬莉託付給我,難道是覺得白依山被我戴了幾頂綠帽,自己要是不被我戴一頂綠帽,心裏覺得不平衡嗎?
儘管我在心中萬般吐槽,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了,我只好答應道:“好吧,我會做到的,在以後的時間裏,我會盡我所能去照顧馬莉,保護她一生的周全。”
頓了頓,我為了自證清白,趕緊補充道:“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對馬莉做什麼的。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雖然確實有點好色,但品味還是很高的。
馬莉嘛,雖然偶爾感覺她長得也還行,不過總體評價嘛……算了,不評價她了。
總之,你儘管放心,我不會對她起非分之想的。”
劉飛升臉色慢慢平靜下來,面對我一大串的保證,他淡淡地說道:“無所謂的,我知道她一直喜歡我,恐怕很難愛上別人,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儘快忘記我,找到另一個真心待她的人。
所以,就算你用戒指讓她愛上你,我也不介意,我只是希望她的下半生能夠平安順遂,除此之外,我對她再無其他希望。”
我不得不承認,劉飛升雖然為人偏執,但在對待馬莉的態度上,倒真有幾分大丈夫的氣度。
換作其他男人,或許巴不得馬莉為他守一輩子活寡。
劉飛升側頭望向窗外,或許想最後再看一眼這美麗的世界。
可惜,他的雙目已盲,映入眼簾的只有一片灰濛濛的虛無。
劉飛升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對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留戀,慢慢說道:“我馬上就要死了,陳曉,就當可憐我,在我臨死之前,聽聽我的故事嗎?”
關於劉飛升的故事,我已從劉院長那裏瞭解得七七八八,但或許,從另一個角度,又會有不同的真相呢。
臨死之際,在劉飛升的心裏面肯定壓了太多話,無論面前是誰,只要是個能夠傾訴的對象。
只要能讓他不必帶著這些話離開這個世界,或許就足夠了。
我拉過一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做好傾聽的準備:“嗯,你說吧,我也一直想知道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飛升緩緩說道:“我家和白家本是世交,世代交好,可我萬萬沒想到,白家狼心狗肺,居然害得我家破產,然後趁機收購了我們家全部的產業,導致我爸爸從高樓跳下,死無全屍。
我一個人苟活在這世上,唯一目的就是向白家復仇。”
這些內容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與劉院長所述大同小異。
無論劉家破產的真相如何,劉飛升始終將一切罪責歸於白明軒,進而遷怒整個白家,滿心只有復仇的執念。
我輕歎一聲:“我只能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劉飛升繼續說道:“我曾經有很多次機會,可以讓白家同樣家破人亡,甚至比我們家的結局還要悲慘,比如你喝下的毒藥,其實最初我是想為白家的人準備的,可是所有計畫,每次到了最後一步,我都收手了。”
我問道:“為什麼?”
“因為白依山的媽媽。”
劉飛升眼中流出兩滴渾濁的淚水,當說到白婉茹,他壓抑已久的悲傷再也無法抑制,盡數宣洩而出。
“在我出生的時候,我的母親就因為難產而死,由於我們兩家交好,所以在我小時候,一直由白依山的母親撫養,她對我的關心,甚至超過了對白依山,平日裏,她對親兒子白依山嚴厲苛刻,卻對我這個外姓侄兒溫柔備至。”
“可以說,她是我在這世上最愛的人。”
“我常常痛苦地想,為什麼她不是我的媽媽。
所以,我不忍心看著她像我一樣,落得這麼悲慘的結局。”
劉飛升仰起頭,努力不讓淚水繼續流淌,一字一句道:“為了她,我甚至放下了殺父之仇。”
我在心裏感慨,如果劉飛升能早點知道,他其實是白婉茹的孩子,那麼他該是怎麼樣的狂喜?
可惜,他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絕路,再無回頭的可能。
我歎了一口氣,問道:“那白依山呢?
既然你能放下對白家的仇恨,為何又一直針對他?”
“我和白依山在他媽媽身邊一起長大,如果說白婉茹是我最愛的人,那麼白依山就是我在這世上第二愛的人,他們都是我可以付出生命的人,但是……”
劉飛升的呼吸急促起來,似乎勾起了一些痛苦的回憶。
我注視著他,沉聲道:“但是白依山卻羞辱了你,對嗎?
在白依山的生日宴會上,我也親眼目睹了,他當眾羞辱你,說你這傢伙怎麼搞的,能讓你進來已經是給你面子了,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劉飛升點了點頭,苦聲道:“沒錯,但這件事情也不完全怪他,因為是我錯在先。”
其實我也早就覺得奇怪,當時白依山表現的太異常,他的心胸不算寬廣,也不至於說是小肚雞腸之人,劉飛升只不過撒了一杯酒在他身上,斷然不會讓他發這麼大火。
我好奇問道:“你究竟做了什麼,惹他如此生氣?”
劉飛升自嘲的笑了笑,聲音低沉:“我……我向他表白了。”
果不其然,我的直覺沒錯,劉飛升是個gay,而且劉飛升不知道,他愛上的人,居然是他的孿生兄弟。
劉飛升繼續說道:“在我決定放下對白家的仇恨後,在白依山的生日宴會上,我當著張苡瑜的面,親口對白依山說,我喜歡他,我希望他能夠和張苡瑜分手,和我在一起。”
“其實當時白依山並沒有直接拒絕我,我們畢竟有這麼多年感情的。
就是張苡瑜那個賤貨,卻說白依山如果拋棄和她過去定下的承諾,她就去死之類的話,這個賤貨威脅白依山,最終才讓白依山狠下心拒絕了我。
而且由於我的衝動,讓白依山在他生日那天過得很不愉快,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理過我。”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和劉飛升的接觸過程中,我一直覺得,他對張苡瑜的恨意甚至還要超過白依山。
明明羞辱他的人是白依山,他最恨的人也應該是白依山才對,可是他的所有報復行為,卻幾乎集中在了張苡瑜身上。
他讓我把白依山的女友全部搶走,其用意,更像是為了證明,他才是唯一真心實意對白依山的人。
我問道:“於是,你要拆散白依山和他所有女朋友,你覺得,就是他有了女友,才沒有跟你在一起,對嗎?”
劉飛升咬牙說道:“沒錯,我要讓白依山所有女人都背叛他,讓他一輩子活在背叛的陰影中。
如今,他的所有女友,你都幫我實現了,把她們搶走,證明她們對白依山有多麼不忠誠,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第三女人,我想,你應該可以猜到她是誰了吧。”
“她就在裏面那間房子,等她睜開眼睛看到你,她就會瘋狂的愛上你。”
“去看看吧,我送給你的第三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