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莉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是她心裏埋藏最深的秘密，除了劉飛升之外，她從來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看來我猜得果然沒錯，劉飛升說那個他必須要救的人，正是馬莉。

在得知馬莉身患絕症之後，他不惜耗盡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力，凝結出第三顆珍貴的生命藥丸，只是不知道馬莉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劉飛升如此不顧一切地付出。

我凝視著馬莉由於絕症而顯得清逸的身影，聲音柔和：“可以把你和劉飛升之間故事講給我們聽嗎？”

馬莉扭過頭，目光投向窗外，陽光透過玻璃灑進病房，明亮的光芒在牆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或許是時日無多的緣故，她不願讓太多秘密隨著生命的消逝而無人知曉，沉默片刻，她輕輕點了點頭。

“我和劉飛升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故事，全部只是我一個人的故事。”

少女的聲音清脆而悠揚，宛如一曲低回的樂章，緩緩訴說起一段關於暗戀的往事。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很普通，沒有任何男生喜歡，也沒有任何男生追求。

當然，這也沒什麼，我們班上還有很多像我這樣平凡的女生，日子過得平淡卻也安穩。”

“其實我在高中的時候，也挺俗的，每到下課，就喜歡和幾個小姐妹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那些當紅的男明星……

這個長得好帥好帥，哇，那個格外有型，另外一個又才華橫溢，我們聊到激動的時候，眼睛都像是會冒出星星來。”

“陳曉，部長，你們別笑話我。”

馬莉抬起頭，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羞澀的紅暈。

“有時候，我晚上躺在床上，經常會偷偷幻想自己是一個公主，擁有天使般的容顏，魔鬼般的身材，無數的男生圍繞著我轉，我的一顰一笑，都可以牽動無數人的視線。”

“又有時候吧，我看著班上那些普普通通的男同學，也會想，如果他們來追本小姐，本小姐也是可以考慮答應他們的，不過還是要先為難他們一下，不能讓他們太過輕易得手。”

說到這裏，似乎想起了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馬莉忍不住噗呲的笑出聲。

清脆的笑聲在逼仄的病房裏回蕩，她的臉上洋溢著明快的笑容，仿佛病魔的陰霾在這一刻被短暫驅散。

“但轉念一想，我又覺，本小姐才不要這麼平凡的戀愛呢，就算談戀愛，我也是要和一個帥到冒泡的帥哥……

而且他還要超級有錢，超級有才華，超級有風趣。”

“那肯定會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會要讓我感覺，全世界都在寵愛著我！”

“我把這些想法告訴閨蜜，她們就會勸我，別做白日夢了，真的想要談戀愛，找個看得過眼的男生就行了，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女孩，哪里可能遇到那種完美的男生，就算真遇到了，人家也不可能看的上我們。”

“其實我也明白這些道理……

但我還是覺得沒什麼不好的，本來就是做白日夢，反正那種男生離我那麼遙遠，就像我們仰望天上的月亮，當然會覺得月亮好美啊，想著自己有一個月亮就好了，誰會傻到真的覺得月亮掉到自己懷抱裏啊。”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氣息有些不穩，停下來輕輕喘息片刻。

病房裏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等了一會兒，才繼續講述。

“直到進入清茗學院第一天，我見到了劉飛升！”

“我才知道，原來真的可以遇到這種男生，那天，他穿著一件得體的修身白色襯衫，眉毛稍稍向上揚起，欣長優雅，整個人都帶著天生高貴不凡的氣息,他站在人群中，就像一道光，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說到這裏，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那一瞬間，我就感覺自己被俘虜了。”

“我偷偷給劉飛升寫過一封情書。”

馬莉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羞澀:“當然，這件事除了我自己，沒人知道。

那封情書寫得很卑微，我小心翼翼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希望他能接受我，讓我做他的女朋友。”

“那結果呢？”

蘇靈韻忍不住追問。

馬莉低聲回答：“當然是沒有結果啊，這份情書就猶如石沉大海，連一點漣漪都沒泛起。”

這個結果並不出乎我的意料，想當初，劉家破產前，劉飛升也是豪門大少爺，身邊總是圍繞著無數追求者，我和劉飛升因為白依山的關係也算熟悉，卻從未從他嘴裏提起過馬莉的名字。

其實不要說劉飛升這樣富家公子，即便馬莉寫情書給我，我都不一定會答應她。

蘇靈韻長長歎息了一聲，頗為可惜的問道：“為什麼啊？”

馬莉輕笑了一下，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那時候，咱們學校不知道多少女生，天天圍繞在劉飛升的身邊。

那些女生可不會像我這樣靦腆，只會偷偷摸摸寫情書。

她們大膽得很，我記得有一次，我們班級集體去KTV玩，有一個女生，直接坐到了劉飛升的大腿上呢，笑得花枝亂顫，當時把我氣得要命，直在心裏罵她真是不要臉。”

“不過，劉飛升倒也不是只瞧不上我。”

馬莉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釋然：“他哪個女生都瞧不上，他總是去找陳曉班上的白依山玩，搞得很多女生私底下懷疑他是不是……gay，嗯，他喜歡男人。”

我在心裏吐槽，劉飛升還真是gay……

而且他喜歡的男人，就是他的親兄弟白依山！

“至於我呢，遞了那份情書之後，就更加慫了，我就在很多劉飛升看不到的角落，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她。

因為劉飛升喜歡坐在窗戶邊的位置，我就每天很早來教室，坐在他習慣坐的位置後面，有時候那個位置被人坐了，我就只好偷偷生悶氣了。”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可憐的，就會想等以後，劉飛升遇到一個和他一樣優秀的富家漂亮千金，他們會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在那一天，我就以普通同學的身份去參加，坐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著劉飛升穿著筆挺的西裝，挽著他美麗的新娘。

那新娘一定穿著一襲華麗雪白的婚紗，在牧師的祝福下，他們許下共度一生的誓言。”

馬莉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嚮往。

在她心裏，一定希望，那個穿上華麗雪白的婚紗的女人是她吧。

馬莉的神情黯淡下來，淡淡地說道：“在他結婚那一天，大概我就會徹底死心吧。”

過了一會兒，她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說道：“反正我是這樣覺得的。”

蘇靈韻追問道：“然後呢？”

馬莉繼續說道：“然後，劉飛升家裏破產了啊，我聽說他父親因為公司債務跳樓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的，仿佛一夜之間，一切都崩塌了。

那些跟在他身後阿諛奉承的小人全部不見了，那些圍繞著他各種甜言蜜語的女生也全部不見了，就連白依山也不再理會他，只剩下劉飛升一個人孤零零……

而且就連劉飛升自己也變了，他開始一蹶不振，整天腰都直不起來。”

馬莉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眼中滿是憤懣：“最過分的是，劉飛升以前的一些對頭還給他取了一個外號，好難聽的，甚至當著他的面大聲叫他，這樣來羞辱他……

可劉飛升每次都只是默默走開，低著頭，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孤魂野鬼。”

“我全都看在眼裏！”

馬莉的聲音哽咽，帶著一種無力的悲傷，“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卻不知道該怎麼幫他。”

“但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沒有錢，不可能幫助劉飛升的父親東山再起。

我也不會打架，不然還可以湊那幾個混蛋一頓。

我就連一張嘴巴都不厲害，和欺負劉飛升的女生吵架都吵不贏她們，她們真的好過分，以前她們都是圍在劉飛升身邊獻殷勤呢，結果卻跟在別人後面，一起叫他那個難聽的外號。”

“我什麼本事都沒有。”

馬莉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但我覺得，或許，我可以給他一些溫柔。

這一次，我不再躲在他身後。

我鼓起勇氣，坐到他身旁，又遞了一封情書。

這次的信，不是寫給那個高在雲端的劉飛升……

而是寫給一個寒酸落魄的劉飛升，我告訴他，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只要他答應，我都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聽到這裏，我心中湧起一股感動。

為這個命不久矣的女孩，為她那份純粹而執著的感情而感動。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

我依舊願意和你在一起。

從始至今，我對你的心都沒有變過。

蘇靈韻眼中泛起淚光，急切地追問：“然後呢？

他怎麼說？”

兩行淚水從馬莉的眼睛流出，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抽泣著說道：“沒有然後了……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再也沒有然後了。”

我沉默了，只有我知道，馬莉還有一段隱情沒有講出來。

那封情書遞出去後，劉飛升並沒有給她任何正面回應。

相反，他做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將手伸到了她的裙擺下，撫摸她的大腿，周圍坐滿了同班同學，他偷偷摸摸做出這種猥瑣的動作，還被何飛發現，用手機拍成了視頻。

我以前不明白原因，現在的我明白了，我能猜到劉飛升當時的心態。

在收到這封情書後，他或許確實很感動，甚至有一瞬間動搖了，想要答應這個可愛善良的女孩子。

但他最終沒有，他已經決定化身為魔，背負仇恨走上一條不歸路。

為了讓馬莉徹底對他死心，他寧願親手毀掉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他必須讓馬莉覺得，劉飛升這個人，是真的變成了一個龜公，一個徹底的臭流氓，不再是她心裏的白馬王子，不值得她再為他而付出。

能遇到這樣一個女孩，是一生何等的幸運。

所以他不願再耽誤這樣一個好女孩，不願拖累她，不願讓她陪著一個註定墜入深淵的人一起沉淪。

如果，我在想，如果劉飛升能夠從仇恨中走出來，和馬莉走到一起，或許，或許這世上就會多一對幸福的情侶。

可惜，命運總是如此殘酷。

……

我輕聲道：“馬莉，我沒猜錯的話，劉飛升應該送了一份禮物給你吧。”

馬莉從枕頭下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聲音低緩：

“嗯，是的，劉飛升也來看過我一次，他就留了幾分鐘，跟我隨便說了幾句話，然後送給我這個，他說這是對身體很好的補品，讓我吃下，做為他對我的一些冒犯舉動的歉意。”

我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打開看過？”

馬莉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我得的是什麼病，我自己很清楚。

什麼補品都沒用。

但因為是他送的，我一直珍藏著，沒捨得打開，我想等自己死後，屍體火化時，把這個盒子一起帶去，化為灰燼，就當他跟我在一起了。”

我笑著說道：“打開看看吧，說不定有效果呢。”

馬莉遲疑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裏面靜靜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藥丸。

我的眼中冒出炙熱的光芒，這個女孩哪里知道，她枕頭下的這顆藥丸可謂價值連城，她現在拿給白明軒，能換下她所在的這家聖仁醫院，再加十個億都沒問題……

而我為了從劉飛升手裏拿到這顆藥丸，費盡了多少心思。

現在，這顆藥丸，就近在咫尺！

只要我一伸手，就能解掉身上的毒，再無後顧之憂，多麼誘人的事情！

我承認，我來這裏的動機並不單純，就是想要把這顆藥丸騙過來。

然而，劉飛升其實可以不用死的，原本他只凝結了兩顆藥丸……

但他為了救馬莉，凝結出第三顆藥丸，這才必死無疑。

他明知如此，卻還是這麼做了，換句話說，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換馬莉的命。

我輕聲勸道：“吃了吧。

以前這家聖仁醫院可是劉飛升家的，他送的補品應該有點效果的。”

馬莉沒有多想，把藥丸吞下，她的臉色泛起一抹紅潤，原本蒼白的面容多了幾分生氣。

她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可思議：“好像……真的有點效果！”

看著可以救命的藥丸在我眼前消失，我心中反而平靜下來。

雖然像癌症這種絕症，不可能這麼快痊癒的，不過馬莉在醫院再躺一段時間，應該能走出這間病房，迎來重新充滿希望的生活。

我笑著鼓勵道：“樂觀點，要相信，一定會有奇跡發生的！”

我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馬莉，語氣鄭重：

“差點忘記了，我來這的主要目的，畢竟你也知道，我和劉飛升其實蠻熟的，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馬莉抬起頭，眼中帶著疑惑：“什麼事？”

我注視著她，緩緩說道：“我曾聽劉飛升親口說過，他也是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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