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張苡瑜,她站在我面前,卻像隔著千裏之外。
她的目光越過我,投向遠處的黑暗,仿佛那裏藏著她不願遺忘的記憶,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裏,分明倒映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是我,可我知道,她真正看見的人,卻不是我。
“瑜瑜……”
我輕聲開口:“那個人,他是白依山嗎?”
很簡單的問題,張苡瑜卻思考了許久,她的漆黑長髮在夜風中輕揚,露出纖細的脖頸,白得刺眼,像一幅潑墨山水畫中的留白。
她低垂著眼簾,似乎在回憶中掙扎,最終輕聲道:他……就算是他,他……也已經不是他了。”
淚水無聲地滑落,滑過絕美臉頰,如同夜空中墜落的星辰。
帶點哲學意味的回答,我輕易讀懂了,時光如白駒過隙,曾經占滿心頭的人,多年後再見,卻成了一幅看起來那麼陌生的模樣。
網上有句話說得很好。
白月光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即便是本人來了都比不過!
我心中悵然若失,所以,張苡瑜才會成為白毛那個花花公子的女朋友,明明那個傢伙品行惡劣到極點,到處沾花惹草,玩弄感情如同家常便飯,在大多數人看來都像一只令人作嘔的蒼蠅。
可是對於張苡瑜來說,他卻是特別的,沒有複雜原因,就是張苡瑜很小的時候,白毛曾經把她背在他背上,當然還有其他故事,深深烙在張苡瑜的心底,讓她哪怕過去多年,依然無法忘懷那一個人。
我或許可以戰勝白依山。
但是,我無法戰勝像樹根一樣盤踞在張苡瑜心裏的那個人!
燕傾舞好奇詢問:“瑜瑜,聽你這話的意思,白依山並沒有帶給你曾經的熟悉感覺,那你怎麼確定,那個人就是白依山呢?”
張苡瑜搖了搖頭:“不會有錯,白依山拿出了唯一的信物。”
“信物?”
燕傾舞的語氣裏多了幾分疑惑,“萬一是他偷來的呢?
瑜瑜,當初聽說你成了那個花花公子的女朋友,我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
我派人調查過他,早就把他的底細告訴你了。
那傢伙高中時候就玩弄了一大堆女孩子的感情,全不負責,還到處炫耀,這種根本沒有責任感的人渣,怎麼可能讓你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張苡瑜還是搖頭,目光低垂:“那不是什麼貴重東西,至少表面上看一文不值。
這麼說吧,就算扔在地上,連乞丐都未必願意彎腰撿一下。
我甚至以為,今生自己大概再也見不到那件信物了。”
燕傾舞思考一下:“那你可以對一下當年細節啊。”
“我當然會問。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多年後再次遇到那個人,我怎麼可能不迫不及待地與他回憶?
細數他為我做的每一件事,還有那些沒來得及兌現的承諾,我都想逐一實現。”
張苡瑜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苦澀的嘲諷笑容,接著道:“白依山只給了我一句回答,實在過去太久了,他……全部給忘記了。”
燕傾舞有些氣憤道:“什麼!
你就這樣讓他糊弄過去了?”
張苡瑜低下頭,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路燈昏黃的光線灑在她身上,將她的身影拉得細長而孤寂。
我看著她,只覺得那嬌小玲瓏的模樣好孤單,孤單得讓我心口發疼。
我很想上前一步,將她輕輕擁入懷中,用我的溫暖驅散她眼底的寒意。
可我猶豫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以什麼身份,去擁抱這個深愛著另一個影子的女孩。
過了一會兒,張苡瑜抬起頭,輕聲道:“白依山並非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確實遺忘了九成九,可還能說出那麼一點內容。
那些事情我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包括你,舞舞。
你告訴我,他能在哪里偷聽到?
他還能拿出那件信物,我只能相信,那個人就是他。”
她臉上浮現出一抹脆弱的神色,聲音低沉而顫抖:“當白依山把信物交到我手上那一刻,淚水盈滿了我的眼眶。
積壓多年的澎湃情感,就像火山爆發一樣,我連站都站不穩了。
可緊接著,他告訴我,他把過去全忘了,就像一盆冷水潑下來,不!
怎麼可能是一盆冷水?
一盆冷水哪里澆得滅火山!
我無法形容那瞬間的心灰意冷。
我以為,我始終記得他,記著他為我做的每一件事,記著他說的每一句話,他也應該始終記得我,就像我把他放在心尖一樣,把我放在他的心尖。
可事實告訴我,這只是我可笑的一廂情願罷了。”
燕傾舞輕聲安慰:“瑜瑜,你別太難過了。”
張苡瑜輕輕吐出一口氣:“我不是難過,我是把我的心,放在一個地方太久了,等我找到,卻發現,我的心根本不在那裏。”
“然後,我……就再找不到我的心了。”
張苡瑜的聲音在風中散開,像一片枯葉,隨風飄零。
我的嘴巴半張開,我總是覺得,好像怎麼都抓不住她的心究竟在哪兒,我從未想過,連瑜瑜她自己,都找不到她的心在哪兒。
燕傾舞上前一步,輕聲勸道:“既然這樣,你就跟白依山分手唄,反正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不僅對他沒一點喜歡,反而還很討厭他,你也就是他名義上的女朋友……
實際上,你連手都沒給他牽過一次,那些曾經的美好回憶,就讓它們隨今夜的風一起消散吧。”
張苡瑜抬起頭:“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燕傾舞一愣,隨即驚喜道:“不是吧,瑜瑜,你真打算和白依山分手?”
“是啊。”
張苡瑜點點頭,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你不同意嗎?”
“同意!
我當然同意!”
燕傾舞急忙擺手,激動得聲音都拔高了幾分:“我恨不得舉雙手雙腳同意!
瑜瑜,你做白依山那個混蛋的女朋友,那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我早就想勸你甩了他,可又怕你心裏放不下來。
現在你自己想通了,我真是替你高興!”
張苡瑜淡然道:“那就這樣吧,我會儘快跟白依山說清楚。”
我站在一旁,聽著兩個女孩的對話,心情如坐過山車般起伏。
上一刻,我還沉浸在無力感中,覺得自己此生都無法戰勝張苡瑜心底深處那個人,下一刻,她卻突然宣佈要和白依山分手。
我恨不得立馬打電話給白毛,與他分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燕傾舞有些不解問道:“瑜瑜,你怎麼突然下這個決心了?”
張苡瑜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沉:“我想了很久很久,我真正愛上的人,只是曾經的白依山,曾經那個世間唯一對我好的人。
如今的白依山,就算這些年他們共用一具軀殼,他也不再是我愛的那個人了,我把心全系在他身上,可他卻早就毫不在意地扔掉了,這些年支撐我尋找的精神依靠,其實根本就是我的幻覺而已。”
燕傾舞聽完,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瑜瑜,你能想通就好,和白依山分手是好事,那接下來呢?
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
張苡瑜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釋然笑容,透著一股說不清意味的深意:“我……應該去尋找曾經憧憬的那份幸福吧。”
燕傾舞聞言,笑得眉眼彎彎。
她顯然為好閨蜜放下心結感到由衷高興,拉著張苡瑜的手,語氣輕快:“對嘛!
那個白依山算什麼垃圾貨色,早就該踹了他,瑜瑜你這麼漂亮,又聰明又可愛,什麼樣的優秀男生找不到?”
張苡瑜看著燕傾舞的笑臉,輕輕點了點頭。
燕傾舞開心極了,想著以後閨蜜倆一起吃香喝辣,突然,她眯起眼睛,狐疑地盯著張苡瑜,語氣有幾分不善:
“等等,瑜瑜,你跟白依山分手,不會是為了恢復單身,然後跟我來搶陳曉吧?”
這話一出,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我心頭猛地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張苡瑜。
她卻像是變回了那個聰慧狡黠的小妖精,微微一笑,反問道:“不行嗎?”
“當然不行!”
燕傾舞急了,聲音裏滿是焦急:“陳曉已經是我的未婚夫了!
而且,你別忘了,是你親手把他推向我的!”
張苡瑜挑了挑眉:“那我現在說,我後悔了,行了吧?”
“你你你!”
燕傾舞氣得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張苡瑜,卻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
莫名其妙,她轉頭在我腳背上踩了一腳,然後又看向張苡瑜,氣鼓鼓道:“瑜瑜,你這是直接跟我攤牌了嗎?”
張苡瑜目光落在我身上,那雙清冷的眼眸,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她輕聲問道:“陳曉,如果我們重新回到在楚家那一晚,我和舞舞都站在你面前,現在,你會選擇先親我們中的誰?”
燕傾舞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跟著質問道:“對,瑜瑜沒有把我推向你,你會先親誰?
不需要言語說明,直接用行動回答!”
我站在原地,夜風涼爽,額頭卻隱隱滲出冷汗。
此刻,兩個絕美的女孩,站在我面前,左邊是與我確定關係的未婚妻,右邊是我念念不忘的小妖精,此刻她們的目光都鎖在我身上,像兩把無形的劍,刺得我心跳加速,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先親誰?
而且要用行動來回答。
媽蛋,這種世紀性的修羅場難題,讓我怎麼解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