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晶瑩的淚珠,滴在易溪箐淤痕滿布的嬌軀上,四濺開來。
那青紅相間傷痕觸目驚心,猶如一把把利刃割在我心上。
我看著四濺的眼淚,有些恍惚,究竟是我哭了,還是易溪箐哭了?
空氣仿佛被凝固了。
我和易溪箐彼此對視著。
她躺在冰涼的地上……
我雙手撐地俯在她身上……
她身上的幽香清晰可聞……
她的乳尖還挺立著,離我的胸膛不過一尺的距離。
包房的溫度仿佛瞬間下降了幾度,讓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起了雞皮疙瘩。
我該如何開口……
我的內心有著千言萬語,卻始終幻不成一句話。
我多麼希望分別多年後的重逢……
我們是在一家街角的咖啡館……
我們坐在安靜的角落……
那裏沒有擾人的喧囂,不需要熱淚盈眶,也不需要刻意去緬懷,調匙在咖啡杯裏緩緩的攪拌,發出令人陶醉的清香。
你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陽光照進咖啡館,曬得我的心窩都暖洋洋。
我沒有對重逢的僥倖……
只是想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
“你……是陳曉嗎?”
我的手指悄然用力,緊緊抓著地面,手指關節都已經爆出來了。
我該怎麼回答。
在不久之前,我還對你沒認出我而耿耿於懷……
而在這一刻,我多麼希望你已經真的完全忘了我,你已經完全不記得初中時候,那個作文寫的好的安靜男孩……
這樣在以後的某個瞬間,也許你會突然想起我……
然後在心裏驀然一笑……
那個男孩還挺可愛的。
如果真的這樣,起碼至少可以在你心裏保留著對我最後一絲美好的印象。
“嗯……是我。”
我苦澀的點頭。
“沒想過會在這兒碰到你。”
“我……也沒想過會在這兒碰到你。”
良久的沉默,易溪箐的臉上露出一絲艱難的笑容,說道:
“好久不見!”
她的笑就像一把尖刀刺進我的心頭……
我沒由來的心頭一酸,遲疑了一下,說出那句。
“是啊,好久不見!”
輕輕的一句好久不見,便已是物是人非,滄海桑田,造化弄人……
我們不過是塵世漂浮的兩葉浮萍,在激流湍湧的人生中相遇而後又分離,卻又被命運強行漂泊到了一起。
分別時,我們是不足豆蔻年華的少年少女,再見時,她是出賣初夜的清倌人……
我是重金奪下她初夜的金主。
……
我和易溪箐相伴在街頭默默走著,一直到了傍晚,在遠處的夕陽和城市的霓虹燈下……
她的眼睛就像閃爍著無數星星的星空,晚上的清風吹動她的裙擺……
她輕輕的和我說再見。
我卻回道:
“對不起。”
這句話憋在我心裏很久了。
易溪箐卻搖了搖頭,溫柔的笑了笑,反而和我說了一句:
“不用,是我應該對你說謝謝!”
她的語氣真摯,讓我感受不到一絲的假意……
她傷痕累累的身體被連衣裙包裹住,從外表已經看不到我究竟給她造成了什麼傷害。
可是身體上的傷害可以用衣服遮擋,也可以用時間去消除,心靈上造成的傷害呢,能用什麼去掩蓋,用什麼去彌補?
她淺淺的笑容下,究竟隱藏著對我怎樣的改觀?
目送著易溪箐離開後,我就沒有了目的地,只能在大街上恍恍惚惚的走著。
易溪箐出賣初夜的理由很俗套,就是她爸爸重病了,需要很多錢來治好……
她家境本來就一般,面對這種無底洞早就填的乾乾淨淨……
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爸爸去死……
她需要錢,需要很多的錢。
可是她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
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能夠出賣的只有自己的身體,用她的身體去和有錢的男人交換金錢。
在來之前她就做好了今晚被男人粗暴強暴的準備……
就算被蹂躪的再慘也不在乎……
最後失身於我對她反而是一種幸運,易溪箐是這樣和我說的。
她還很感謝我……
因為有了這些錢,或許她爸爸就有機會可以治好。
我突然覺得錢真的是個很好的東西,就因為我付出了兩百萬……
即便我強暴了易溪箐……
她也沒有責怪我,反而會淺淺的笑著和我說謝謝。
我知道她是真心的……
因為有了這些錢,就可以治好她的爸爸,這些錢對她而言太重要了……
即便是要她付出身體和尊嚴也值得。
以前我覺得我手裏有了戒指,就有了一個很大的外掛,可以無往不利,現在我才發現,這個世界上,權勢才是最大的外掛。
只要有了更多的權利和財富,你可以讓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跪在你面前,你可以讓原本必死無疑的人有機會獲救,你可以讓所有討厭仇恨你的人轉過來為你歌功頌德。
……
易溪箐走後,我繼續一個人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走著,一輛輛豪車在我身旁馳騁而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誰也沒有為我而停留。
我突然想起了張苡瑜,在這個時刻,我很想見到她……
儘管她親口和我說,她寧願和依山生死與共……
我還是想起了她。
在這條見不到盡頭的馬路上,在易溪箐離開之後……
在我身邊空無一人之時,我希望由她陪我繼續走下去。
就這麼單純的走著,不用理會走到哪里,也不用管前面的路上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只要站在我身邊,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人是她,就足夠了。
我攔下一個路人,藉口自己手機沒電了,路人也很爽快,直接把手機借給了我。
只是在撥打了那個熟悉的號碼後,我卻莫名心慌,就好像自己是一個正在行竊的小偷……
剛剛接通……
那頭只傳來張苡瑜清脆的一聲“喂”……
我就迫不及待的掛斷了電話。
我將手機還給路人,說了聲謝謝,便趕緊跑開了。
我不敢等待……
儘管知道沒有任何可能……
我還是忍不住期待,張苡瑜會猜到這個陌生來電背後其實是我嗎。
如果她猜到是我……
她會打回來嗎?
她不會……
我若是在原處等待,只會等到失望,只有跑開,才可以保留僅有的一絲幻想。
在那個女洗手間裏……
我傻傻的和她告白了……
儘管可笑,卻是我內心最真實的話語……
而她當時在想什麼,她對我說出那般絕烈的話語,是不是在心裏嘲笑我的癡心妄想。
我跑了很遠,一直跑到了一條不知名的小路上。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死亡的霧霾又如影隨形,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有一種卸下重負的輕鬆感。
大概是不久前有渣土車路過,路上到處都是散落的小石塊……
我一腳一個,將石子踢向遠處,就好像是把一件件煩心事從心裏踢出去。
“張苡瑜,白毛這個混蛋都花心成這樣了,還不打算負責,你為什麼無論如何都捨不得離開呢?”
“趙清詩,你為什麼要答應齊鶴梅的表白,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寧櫻雪……
就算你覺得累了,想走一條捷徑……
那你跟著羅索琿也就夠了,為什麼還要出現在王鴻熙胯下?”
“安知水……”
我歪著腦袋想了下……
一時之間,感覺好像安知水挑不出什麼毛病。
“不對,安知水你這麼喜歡吃醋……
我說萬一,萬一以後你真的成了我的女人,那我肯定還會有其她女人,你依然總是吃醋……
那可怎麼辦?”
“還有你!”
我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地面上一顆最大的石子,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個小小的人影。
我從沒覺得,那個小小的人影在我人生中很重要……
我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喜歡過那個小小的人影……
她於我而言,本應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可是在很多關鍵節點……
我總是莫名的會想起她。
我承認我很花心,喜歡過很多女孩子,從最初的易溪箐開始,只要是長得好看的女孩子……
我都會對她們產生好感,幾乎是見一個愛一個。
趙清詩、張苡瑜、安知水、寧櫻雪……
這些都是花一般美麗的女孩子。
唯有她,一丁點都不好看,卻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直到今天,我依然覺得她實在是醜死了,連其她小女孩半分可愛都沒有……
而且還是個一無所有的小流浪兒,怎麼可以做到那麼霸道。
每次只要看到我和別的小女孩多說一句話,都會兩只手插著腰,面無表情,理直氣壯的對她們說:你們不知道嗎,他,可是我的!
我小聲說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活著嗎,你知道嗎……
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見你一面。”
如果這世界有神靈,能聽到我的祈求嗎?
我將這顆最大的石子一腳重重踢出,不一會兒,遠處傳來“啪”的一聲。
我趕緊抬頭,心裏立馬說了一句糟糕……
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這顆石子不偏不倚,居然砸在了一輛停在路邊的保時捷上。
這偏遠的不知名小路上,怎麼會停著一輛這麼貴的車子?
我趕緊小跑到了保時捷邊上,石子正好砸在了後視鏡玻璃上,按理來說這種豪車價格昂貴,應該很結實才對……
可這個後視鏡玻璃也不知道是什麼劣質材質,輕易就被砸出了一道裂痕。
“車上可千萬別有人啊。”
我在心裏祈禱。
我隔著車窗玻璃往裏面看去……
可是入眼一片漆黑,為了保護隱私,現在一般稍微昂貴的車子都是這樣設計,從外面是無法看到裏面……
但坐在車內的人對外面卻可以看的真真切切。
我將整張臉幾乎都貼在車窗玻璃上,睜大眼睛,想看清裏面到底有沒有人。
車內應該沒有人吧,否則早就應該下來找我麻煩了……
即便車主大度,看我一個普通大學生模樣,不屑找我賠償損失,也應該下車訓斥我幾句才合理吧。
我放下心來,運氣真好……
不然就這臺上百萬的豪車,純粹靠我自己的話,全身扒光恐怕都不夠賠的,得趕緊逃離現場。
我站直身子,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自己只是一個正巧路過的人。
我才往前走出一步,突然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嚇得我的神經不由一緊。
我身旁這輛保時捷居然發動了……
而後迅速加速,猶如一道閃電般飛快掠過,只是一眨眼功夫,轟鳴聲由近及遠,便徹底消失在了我眼前,要不是空氣中還殘留的一些汽車尾氣……
我幾乎要懷疑方才是我出現幻覺了。
我摸了摸鼻子,吐槽道:
“怎麼感覺這人比我還想快點離開這裏啊。”
真是奇怪,既然車內有人……
那幹嘛不下車呢?
難道說這個人有很著急的事情,看這個人開車離開的速度,倒是非常有可能,可如果這個人真的有急事……
就連找我麻煩的空檔時間都沒有……
那為什還在路邊逗留這麼久。
而且感覺這輛保時捷好像在路邊停了蠻久,差不多從我開始踢石子前一小會兒就在了。
這麼長的時間,這個人都安靜的坐在車上一動不動。
在這條不知名的小路,周圍除了我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個人到底停在這幹什麼?
又為什麼在我走近之後,突然飛馳離開?
我剛才還把臉貼在車窗玻璃上……
這樣豈不是車內的人也同時在看著我……
而且還是我整張臉都完整無缺的暴露在這個人的視線內。
這也太尷尬了吧!
不知道車主是男是女,估計是個女生吧……
而且膽子小的很,只怕有留意到我的不正常舉動。
畢竟大晚上在馬路邊上憂心忡忡的踢石子,怎麼看也不像個正常人。
我猜測,車主當時的心路歷程大概是這樣:這哪來的二貨傻叉,把我的後視鏡都踢壞了。
不過,他看起來像是個神經病……
要是我下車找麻煩,萬一反被訛上就不好了,還是趕緊開車走算了,
肯定是這樣,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不過怎麼感覺這輛車有點眼熟,似乎在學校曾經也見到過一兩回,難道說車主是我的校友?
算了,這事應該就這樣過去了。
我沒有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