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夏蟬在叫,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厚重的會議室大門打開又闔上,合頁恢復時發出的金屬音像是被慢放...但所有的一切聲響都似乎不在上帝心上,只是一陣耳旁風。
進來的男人一身也是墨綠色軍裝,但氣質卻與旁的人不同。
冷漠中自有一股力量,仿佛體內流淌著掠食野獸的危險血液,舉手投足間潛藏著一股強勢而危險的氣勢。
他徑直走進來,臉上不帶一絲突兀的打擾而帶來的歉意,理所當然的走到主位上坐下,仿佛是位回到自己王座上的主君。
會議室裏的軍官見他進來,立刻站起身。這樣緊張的氣氛,讓女編導與攝影師也不由得跟著站了起來。
只有文雅呆怔在原地,睜著大眼睛木木的望著他,甚至忘了呼吸。
「首長。」士兵們向男人敬禮。
女編導和攝影師也被男人強大的氣場驚得有些慌亂,任誰也能看得到他肩膀上的星星杠杠多到嚇人。
男人卻似乎不太在意,擡手輕輕揮了兩下示意眾人坐下,目光有意無意掃向文雅的位置,眸子亮得驚人,宛若燃著兩束火焰。
「繼續。」男人骨節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讓下屬繼續剛才中斷的會議。
那位長官立刻拿著筆記站起身,訓練有素的將剛才會議上談到的內容一一向男人復述了一遍:「...所有的註意事項都已經備註好,現在正談到我們營裏帶嘉賓的人選。」
「對對對...」
女編導回過神後很積極的接過話:「首長,我們現在需要確定節目錄製期間是哪位長官負責帶我們的嘉賓,最好是能讓兩個人提前適應一下,以免拍攝的時候出現別的狀況...」
男人的眼睛再次掃到文雅身上,眼睫幾不可查的輕輕顫了一下,他原本放在桌下輕敲著膝蓋的手攥了下拳頭又緩慢松開,似乎他也不似表面看起來的那麽從容不迫。
「由我負責帶她。」
這話一出,會議室裏突然一陣靜默。
緊接著是女編導難以置信的驚喜聲:「真的啊?!我沒聽錯吧?」
在此之前從沒有一個上校以上的軍官參加過這個節目,更何況是他?!
不說他的家世軍銜,光是那張臉就註定是收視率的保障。
男人卻並不在意女編導的反應,他站起身要往會議室外走,長腿跨出兩步又頓住,回頭望向呆坐在原地的文雅:「你跟我出來,我先帶你熟悉這裏的環境。」
一整個過程,文雅的魂都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木著臉沒有言語。
直到旁邊的女編導推她,她才機械的站起身,走出去的時候腳步仿佛懸在半空,只是眼神從頭到尾都沒能從那人身上挪開。
哪怕是眼睛酸澀到發疼,也不肯眨那麽一秒。
她盯著他軍紀扣底下露出的那截修長的脖頸,看他走路時挺拔的背脊...
空曠的走廊裏偶爾有一線流光從窗子外照進來,光線裏霧騰騰的,滑過那人平直的肩背。兩個人的腳步聲回蕩出去好遠,仿佛遠處也有另一個他和她在向這邊走來。
文雅越發恍惚,覺得一切好不真實。
男人突然打開旁邊一道門走了進去,進去之後手卻一直扶著門板,垂著眸子凝視著她。
房間裏有淡淡的陽光與灰塵。文雅看了一眼,擡腳走進去,身後有關門聲,緊接著男人的腳步聲不緊不慢的向她靠近,繞過她的背走到她面前。
文雅頭垂著,頸骨仿佛是折斷了似的。後衣領子豎起,陽光穿過男人的肩暖烘烘的從領圈裏一直曬進去,曬到她的頸窩裏。
文雅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那道光不是來自於室外,而是來自於他。
「怎麽不說話?」
男人的皮鞋往她的方向又近了一步,他衣服上熟悉的荷爾蒙味道讓她微微眩暈。
此刻的文雅安靜得仿佛只是一道空氣,只有肩膀在細微的聳動。
「文雅...」男人修長的手指勾住她鬢角翹起的一抹頭發掛到她耳後,嘴裏嘆出她的名字。
擡手捏住她肩膀的一瞬,文雅的身子倏然僵了一下,緊接著她的身子向前佝僂著,仿佛那根細弱的頸椎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直把頭抵到他的胸口,瘦弱的背一挫一挫的。
男人這才意識到她在哭,豆大的淚珠從高處砸到他的皮鞋上,仿佛一道重錘狠狠錘打他的心口,一陣窒息的疼痛。
「對不起...別哭了,好不好?」
他緊匝住她,在她一聲響過一聲的嗚咽聲中,第一次有種茫然的感覺,不知該怎麽哄她才好。
「為什麽...不來找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文雅緊緊抱住他的腰,在那堅實的觸感中第一次感覺到真實。她的聲音含混得仿佛嘴裏含了許多的委屈,憋了大半年的擔憂與悔恨,此刻完全發泄出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文雅...乖...不哭了...」
她的眼淚將他胸前的衣服濕透了,沈重的往他的胸口裏流進去,壓得他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
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女人,讓他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給她。
文雅的啜泣聲在房間裏回蕩,哀哀的直戳顧霆遠的心窩子。
他哄她不得,索性彎腰下去,兜住她的膝蓋將人抱到椅子上,讓她橫坐在腿上。
文雅把臉磕在他胸前,如同一個含冤的小孩。他越是哄,越不知道怎麽停止,揪著他的衣擺聲嘶力竭的哭,連起初為什麽哭的也忘了。
「不哭了,一會兒眼睛腫了出去叫人看到還以為是我欺負的你...」顧霆遠的手沿著她顫抖的脊梁一遍一遍的輕撫,下巴抵著她的發頂,來回磨蹭。
這話文雅算是聽進耳朵裏,哽咽著說道:「就是...你...欺負的我...」
可不就是他讓她這麽難受嗎?
這麽長的時間,每次想到他都仿佛被尖刺一遍遍猛紮心口,鮮血淋漓的,夜裏也不能安睡,閉上眼就是那翻滾著濃煙的火海,日夜備受煎熬。
怎麽不是他呢?
本意是責備,可那帶著哭嗝的聲音怎麽聽都委屈,叫人疼進心坎裏。
顧霆遠捧著她濡濕的臉,捧著那咻咻的鼻息,通紅的眼眶與閃動的睫毛,睫毛在他手心裏撲騰著像只小飛蟲。
「對不起,是我的錯。」
作為一個男人,他不會將責任推給傷病或是職責,作為她的男人,讓自己的女人難過,不管是什麽原因,必然都是他的錯。
文雅在他手心裏盯著他看,有新的眼淚不停的生出來。但是不往下掉,只是晶瑩的凸出,將眼前的男人的五官模糊在一起。眼皮和鼻頭紅的像嘴唇,嘴唇顫抖著又仿佛是睫毛。
顧霆遠輕輕嘆了一聲,低頭含住她的眼皮,一串飽滿的淚跟著滾下來,啪塔啪塔落在他身上。他吮掉她眼角的鹹濕,又去啄她的鼻頭,一路吻下去,含著她的嘴唇很註意給她留了喘息的空間。
文雅這回總算是乖了,鼻子還是堵的,卻也主動仰著淚水漣漣的小臉去迎合他。
男人灼熱的吻一顆顆落在她臉上,他鼻息間呼出的熱氣,熟悉得讓她安心。
「來,擤擤鼻子。」顧霆遠抽了幾張紙巾,也不嫌棄,哄小孩似的幫她擦鼻子。擦好了她一臉的狼藉,抱著人在身上輕晃兩下,又問:「要不要睡一會兒?」
「...不是說要熟悉環境嗎?」文雅摟著他的脖子,慢騰騰眨眼睛,卻還記得自己是幹嘛來的。
「還記得工作呢?」他笑著揶揄她,看她撅了嘴,忙說:「先睡一會兒,你跟著我還能讓你出錯嗎?」
顧霆遠總有種魔力,呆在他身邊仿佛什麽事都不用她操心,任何事情他都能解決。
文雅確實也累了,趕了一天的路,剛剛又大哭了一場,體力精神都有些不濟。
她靠著他眼皮子剛要聳下來,又覺得不對勁,在他身上換了個姿勢,又換一個姿勢。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宿舍去睡?」顧霆遠喉結滾了滾,聲音沈啞了幾分。
軍區是給節目製作組分配了宿舍的,今晚文雅是和女編導一間屋子。
文雅哪裏肯,猛晃腦袋,伸手吊住他的脖頸,撐起身子雙腿跨到他腰上,臉埋進他的頸窩裏,整個人完全嵌在他身上。
這是她被綁架的那段時間跟著他養成的習慣,那會兒環境不好,他常讓她睡在身上,他的身體乃至味道,都給她極為強烈的安全感。
她剛才扭了那麽半天,就是在找這個感覺。
「就這麽睡,不要回去...」
她半睡半醒的聲音小小的。貓叫似的鉆進他的耳朵裏,引得男人下腹一陣酸麻,曠了許久的欲望突然蘇醒,雄壯的陰莖在褲子裏跟著勃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