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笙哥…你...」文雅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走了過來,彎腰幫她將椅子撐開,又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一床羽絨被和枕頭徑直幫她鋪起床來。
看著男人忙碌的背影,文雅還有些恍惚,不知道斐厲笙怎麽會毫無預警的在這裏出現。她下意識回過頭想去找徐靖宇,卻發現他原本的位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隔間的門合上了。
她盯著那扇白色的門一時竟懷疑徐靖宇究竟還在不在裏面。
「好了,過來躺一會兒。」
斐厲笙溫和的聲音將文雅的註意力又引了回去,原本的座椅已經被他弄成了一張床,墊著毛茸茸的兔毛毯,還搭著一條軟乎乎的羽絨被。
他看她的眼神也像那張床,柔軟,溫暖,讓人不由自主的信任。
文雅望著面前這個男人,眼睫微微顫動,不自覺走過去,在他的註視下躺上了那張床。
那感覺真的跟她想象中的一樣,仿佛是躺在雲上,溫存得讓人舍不得多動一下。
「不介意的話,往裏一點,可以嗎?」
斐厲笙關上她的隔間的門,輕柔的說話聲讓文雅不自覺咽了下喉嚨。她挪著屁股往裏側挪了些,旁邊空出一塊位置。
斐厲笙靠上來,徑直躺了下去。
他上來之後床就顯得窄了,他把胳膊伸到文雅頭上,幾乎是本能的,她擡起頭枕了上去,無比的自然仿佛演練了無數次。
「文雅...」斐厲笙勾著她的脖子將她抱進懷裏,低頭在她額頭上重重的吻了一下,聲音好像嘆氣,文雅仿佛看到他胸腔裏浮動的心臟隨著那口氣回歸了原位。
她枕著他的胳膊,仰頭將臉貼上他的脖頸,嘴唇貼著他的皮膚,能感覺到到裏面急促跳動的脈搏,那是與他表情完全相反的急切。
鼻腔裏是斐厲笙身上熟悉的冷香,文雅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就這麽湧了出來。
剛才壓抑著的哭聲突然就繃不住了。
「沒事了,沒事了,乖孩子,沒事了....」
斐厲笙將文雅越抱越緊,那沈靜溫和的嗓音安慰人時有種奇異的魔力,聽他說話,她竟真的慢慢平靜下來。
文雅環住他的腰,將臉完全埋進他懷裏。
斐厲笙的心跳混著飛機引擎的轟鳴聲有力的擊打著她的耳膜,他給她掖被角,有節奏的拍打她的後背,哄得人心發軟。
她漸漸有些昏昏欲睡,側身半壓在他身上,腿不經意的擡了一下。
「唔...」文雅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很小的悶哼,但因為他們離得太緊了,竟也聽得清楚。
「...厲笙哥,你還好嗎?」文雅忙擡起頭盯著他看。
「不太好。」
斐厲笙嘆出一口氣,低頭看她,半開玩笑的說:「以後別這樣嚇我了,我年紀大了,真的禁不起這樣的驚嚇。」
文雅卻不覺得他在開玩笑,他看起來臉色很差,比她見過的任何一次都差。
兩頰凹下去很多,臉色蒼白,整個人一副久病不愈的樣子,似乎那個遭遇不幸的人是他才對,。
仿佛真像他說的那樣,要被她嚇壞了。
「厲笙哥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才行。」文雅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臉。
自從顧霆遠消失之後,她忽然覺得身邊的人都特別的重要,無論是誰離開她都難以承受。以前在意的很多事,現在再去想似乎也並不是非要不可,反而有些人失去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文雅,我們都要好好的。」斐厲笙把她的手捏進懷裏。
...
大約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在斐厲笙的懷裏更容易讓她心安,文雅難得睡了一場好覺。醒來的時候飛機已經快落地了,但斐厲笙卻不見了,床上就剩她一個人。
文雅盯著白色的門板,有些懷疑剛才是不是只是她睡著時候做的一場夢?
正在這時,門從外面被人打開了。
「厲...」她的話斷在喉嚨裏,進來的並不是斐厲笙,而是徐靖宇。
「快到了,我幫你把座椅收起來。」
徐靖宇走進來,開始幫她收拾東西。其實這些本該由空姐來做,但他看不到文雅總覺得心慌,過來看到她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裏,終於安心不少。
「徐靖宇...」文雅站在旁邊沈默了良久終於開口:「剛剛...有人來過嗎?」
「誰?」
他似乎不明白她在問什麽,繼續低頭整理東西,動作竟與剛才斐厲笙幫她做的如出一轍。
文雅喉嚨一頓,甚至荒謬的以為是自己把徐靖宇錯看成了斐厲笙。
但怎麽可能呢?這兩人一點都不像...
但如果不是她的幻想,以徐靖宇的性子又怎麽可能讓她和斐厲笙獨處呢?
「...斐厲笙剛才倒是來過。」
就在文雅驚疑不定的檔口,徐靖宇整好了東西站起身回頭看向她,笑道:「你是想問這個吧?」
「厲笙哥真的在這裏?那他去哪了?」文雅聽到他的話,忙不叠把頭伸到門外,張望著各個隔間。
「坐好。」
徐靖宇把她按回位置上,又幫她系了安全帶,語氣頗有幾分教訓自家孩子的意味:「要降落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別亂動。他當然也是回自己的位置去了,剛才看你睡得熟就沒有叫你。」
文雅聽到他的話,自然覺得下了飛機就能看到斐厲笙,但實際直到她上車都沒在見過斐厲笙。
見文雅不斷的回頭張望,閆司燁有些不明所以:
「看什麽?」
徐靖宇自然知道她在找什麽,按著文雅的腦袋將她塞進車裏:「他有其他的工作,轉機去其他地方了,不會出來的。」
「...哦。」
原來是這樣。
閆司燁絕對是算得上是個好老板。
至少對文雅而言是如此的。
她回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給她安排工作,給她的唯一任務就是「休息」。
如果這也算任務的話。
文雅心裏十分的過意不去,畢竟作為一個打工人不能給老板創造價值,還要他花錢請人去營救自己,屬實是個虧本買賣,但她現在確實又提不起勁去做任何事,便也只能一面滿含愧意,一面心安理得的在家躺平。
因為她的這幾個月的曝光度沒了之後,之前積累的熱度也消減了不少。
若是以前,文雅肯定會很在意,會非常積極的跟閆司燁要工作。
但現在她更多的時間就只是發呆,以前在意的事情卻並沒有那麽重要了。
有一次甚至跟閆司燁提了想解約的事,倒是把他氣得夠嗆,摔門出去之後很久都沒再聯系她。
徐靖宇倒對此沒有什麽意見,文雅想怎麽樣他都支持。仿佛是要彌補先前丟失的時間,加倍的對她好,工作都不出去了,整天光明正大的黏在她的公寓裏。
「吃完飯出去散步好嗎?」他給她夾了一塊紅燒排骨,仿佛看不到她的碗裏已經被他堆成了小山:「你知不知道你家樓下新開了一家超市?」
文雅雖然覺得驚訝,卻又怠鈍的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仿佛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
「哦...」沒有任何表態的回答,連咀嚼食物都顯得十分的機械,仿佛只剩了一具空殼。
「徐靖宇,你別一直呆在我這裏吧,工作還是要做的,我自己沒什麽問題。」他的助理把電話都打到了她這裏了,仿佛把她當成了老板娘,一個勁的跟她哭泣訴苦,倒讓文雅十分的過意不去。
「他們又煩你了?一會兒我幫你把他們的電話拉黑。」
徐靖宇一臉正經,又往她碗裏夾了一塊魚肉。
「...」
...
晚飯之後文雅終於還是被徐靖宇帶出了門。
被他硬逼著在公寓附近繞了幾圈,又去逛了超市,就像公寓裏其他尋常的夫妻,提了一大包有的沒的上樓,絮絮叨叨的嘮著些家長裏短的事。
文雅看著電梯門反射出兩人的身影,意識到自己回歸了這樣的平凡,讓人安心的生活,心理卻又再度郁郁起來。
因為經歷過,親身感受過,現在的她總不由自主的想,這樣簡單的生活,有些人一輩子都得不到,有些人則永遠的失去了。
一時間有種溺水的感覺,郁氣從鼻腔直漫進肺裏,幾乎要窒息。
「...又在胡思亂想。」徐靖宇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彈上她的額頭,微微的疼痛倒讓文雅緩過了神。
他最近很敏感,她稍微情緒有點不對他都能感覺到,適時的將她從抑郁的情緒裏拉了出來。
恰好電梯到了樓層,徐靖宇一只手提著購物袋一只手牽著她從電梯裏走出去,他很刻意的站在她的左邊,擋住她的視線。
左邊的那間房就是顧霆遠之前的房間,文雅之所以不想出門有很大原因是因為這個,他都有註意到。
曾經也跟閆司燁商量要給文雅換個住處,但她又堅持要留下。
仿佛還在期待顧霆遠回來。
這也是徐靖宇非要陪她一起住的緣故,如果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她怕是會瘋掉。
那個地方是她的傷口,碰不得卻又不肯輕易痊愈。
文雅也低下頭,連余光都不敢亂動,卻沒註意到自己抓著徐靖宇的手已經把他掐得青紫。
「文雅...」突然的聲音讓文雅一頓。
是許蘇言,看到他倒讓文雅十分的恍惚,一時沒有反應。
他卻是紅著眼向她走了兩步,卻在片刻之後頓住,仿佛是他身上長滿尖刺,害怕靠近就會傷到她。
「對不起...」他低著頭,聲音嘶啞。
文雅其實已經知道她被綁架是沈少聰雇人幹的,而他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回是完全被沈家踢出了門,還不知道被誰弄斷了子孫根,人是徹底的廢了。而且因為這件事以及搜刮出的其他各種罪責加在一起,他這輩子怕是很難從監獄裏出來了。
「許蘇言,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來找我了呢。」文雅走過去,牽住他的手。
其實她見過他幾次,每次出去走能看到他在樓下徘徊,卻始終不敢面對她。
「我不怪你,這也不是你的錯。正常人總是無法揣測惡人的思維,你預想不到這很正常,誰也想不到他會那麽沒有底線。而且你也幫我出了氣了,謝謝你。」
文雅知道那個讓沈少聰沒了性能力的應該就是許蘇言。
她不怪許蘇言,這本就不是他的錯。
而且如果她沒有被抓去那裏,她也沒有了與顧霆遠單獨相處的那幾個月,這得多遺憾?
...
文雅的狀態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好轉,閆司燁和徐靖宇也帶她去看過心理醫生,但都沒有太多的效果。
倒是建議讓她盡量保持之前的狀態,出去工作,多跟人交流,這樣也許會好一些。
閆司燁聽從了建議,開始給文雅安排工作。
作為打工人的文雅當然沒有拒絕的權利,只是在拍戲間隙經常晃神,比起以前,她現在拍戲失去了很多的靈性,人也呆板了許多,這也讓閆司燁頭疼不已。
轉機是在幾個月之後,斐厲笙突然的來訪。
文雅從來也沒有預想過再次見到斐厲笙竟是這樣的情形。
男人身形依舊是挺拔修長的,只是手上卻是拄著一只手杖,進門的步伐十分緩慢。
「厲笙哥…你的腿…」
文雅站在原處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的腿,太過於意外,意外到她甚至沒法掩飾自己臉上的表情。
之前在飛機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可仔細回想,她那天並沒有看到他走路的樣子,從他出現到消失,她也只看見他挪過兩步。還有當時她無意間碰到他時的反應,現在聯想起來,他那會兒應該已經受傷了。
怪不得下飛機的時候沒看到他,必然是他故意避開了。
「一點小傷,拍戲的時候弄的,養一陣子就好了。」
斐厲笙雲淡風輕的在沙發上坐下,很熟練的把手杖倚到旁邊的櫃子上。
他表情清淺,絕口不提這傷是知道文雅失蹤那天從劇組的高臺上摔下來弄的,他為此還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差點兒站不起來。
「上回…為什麽不告訴我?」文雅發現自己實在是太粗心了,回來之後也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詢問過他的狀況。
「來這裏坐…」
斐厲笙沒有接她的話,只是微笑著擡手伸向她,半開玩笑著說:「你站這麽遠我現在可不好站起來牽你了。」
文雅瞬間心窒,忙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在他身邊坐下。
斐厲笙捏著她軟乎乎的小手,把桌子上的文件袋推給她:「看看喜歡嗎?」
文雅抽出來一看,是個劇本。
翻了兩頁,就有些局促不安起來。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的情況不太好,但也不知該怎麽提起勁來。
仿佛一個放了氣的皮球,沒了心氣之後,整個人也都沒有了鬥誌。
「我大概演不了吧…」文雅掃了一眼編劇名。
是國內最出名的一位電影編劇,他的故事取材都十分的新穎,雖然題材非常容易引起爭議,但是票房口碑卻很不俗,經常拿獎。
「文雅。」斐厲笙捏了捏她的手,目光溫和的望著她:「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幫你,簽你來我公司嗎?」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輕時的影子,雖然外表柔弱但那股勁兒比我當年還要強。你的潛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為什麽現在就放棄自己?」
文雅在他的眼神裏不自覺低下頭,聲音小小的:「也許我現在想要的東西不一樣了吧。」
她的入行一開始只是想掙錢,後來是想要讓自己揚眉吐氣,仔細想來好像都是為了自己。但經過這次的事,她發現真實的生活似乎比這些身外之物更為重要。
斐厲笙聽到她的話停頓了片刻,還是將她的臉轉過來:「文雅,你所想要的跟這些也許並不沖突。這部戲我已經打算接了,女主我希望是你來演,就當是賣我個面子。」
看到他真誠的眼神,文雅卻有些膽怯。她不是不想接,而是害怕以她現在的狀態會拖累他。
斐厲笙似乎發現了她的顧忌,笑道:「你先看劇本,有挑戰的角色往往很能激發人的潛能,我相信你能演好這個角色。」
文雅只得把劇本重新打開。
剛才沒有仔細看,現在看下來才發現這個劇本簡直可以用「變態」兩個字來形容。
「看女主的部分。」斐厲笙提醒她。
女主的人設完全顛覆了傳統影視劇對女主的定義,是個完完全全的反派女主。
文雅算是知道斐厲笙為什麽非要讓她接這部戲了,她確實從來沒有演過這種類型。
一個黑化的變態蘿莉,完全的神經質,擁有超高智商,卻沒有任何的是非觀,利用自己絕佳的表演型人格享受著淩虐別人的快感。
雖然人設不討巧,但勝在足夠新穎,如果演得好,甚至能成為那種讓人又愛又恨的角色,反而比其他的角色更有記憶點。
她一看就停不下來,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演這樣的角色。
「喜歡嗎?」斐厲笙看到她的反應,總算松了一口氣。
「嗯。」不得不說文雅是真的很喜歡。
她的眼睛甚至舍不得從劇本上挪開,她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自己當初剛入行看到劇本時的那種沖動。
腦子會無意識的開始揣摩劇本裏的某一段文字描述在現實中呈現出的表情,文字在她腦子裏開始變得具象,表演的畫面此刻已經開始呈現。
「徐靖宇也會參加這次的拍攝,由他來主導,你完全可以放心。」
文雅聞言擡頭看向他,片刻之後才意識到,整部戲最重點的部分都在女主對男主的身心淩虐上。
「厲笙哥,這個是實拍嗎?」文雅擡頭看向斐勵笙。
這部戲對演男主的演員極其的不友好,如果是實拍的話,演員是要吃大苦頭的。
「是實拍。」斐厲笙回答得很輕巧,很快轉開話題:「我沒有演過這一類的角色,也想嘗試一下。有的時候,演員為了戲總得犧牲一點。」
文雅垂下眼睛,忍不住說道:「厲笙哥,你真的不要對我這麽好。」
看完劇本就會發現,相比於女主這樣新穎的人設,男主相較而言並沒有那麽出彩,斐厲笙完全就是在給她擡咖。
用這麽辛苦的方式給她擡咖,文雅真的有點受不起。
「怎麽辦?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對你好...」
文雅在斐厲笙的鼓勵下終於還是接了這部戲。
以往對她要實拍總是持反對意見的閆司燁和徐靖宇這次竟也破天荒的沒有任何意見,畢竟都知道實拍能讓現在的文雅更容易找到感覺。
片場選在西京郊外的一個影視城,因為大多是室內戲,場景不算復雜,文雅很快也就進組了。
過來的時候剛好遇到其他劇組在拍戲,大約拍的是個警匪片。
窮兇極惡的歹徒正拿著機槍對著一群被挾持的無辜人質無差別的掃射。機關槍突突突掃射的聲音,以及那紛紛倒地的人質,讓文雅瞬間驚在當場。
她瞪大著眼睛看著眼前一幕,幾乎無法喘息,記憶似乎又被拉回了那片茂密的叢林,永遠也逃不脫的噩夢。
突然眼前一陣黑暗,有人用手擋住了她的眼睛。
「只是拍戲而已。」閆司燁的聲音鉆進她的耳朵裏,長臂緊緊摟住文雅發顫的肩膀。
「OK,CUT,群演先起來,拍一下劫匪特寫....」導演喊cut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
閆司燁放開手,文雅看到剛才那些被打死的人撐著地一個個懶散爬了起來,有些拍著身上的泥土,有了搖搖晃晃走到旁邊蹲在地上喝水。空氣裏能聞到那股甜膩的糖漿味,而不是她噩夢裏的血腥氣息。
文雅在閆司燁的攙扶下慢慢往前走,進了片場的化妝間,癱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語。
她知道自己跟以前不一樣了,那個夢魘將她困住了,而那個能把她救贖出來的人也被困在了夢魘裏。
「文雅,不要去想那些事,專註當下。」閆司燁彎下腰從身後撐住她的肩膀,他手臂上的力量仿佛穿透過來,撐得她原本佝僂的背也給挺直了。
文雅從鏡子裏看向他,終於點了點頭。
真的該走出來了。
...
化好妝,文雅跟著閆司燁去了攝影棚。
進去就看到徐靖宇正跨著兩條修長的腿靠在導演椅上,一只手拿著對講機,另一只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根煙,跟她當初見他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的狀態。
文雅竟突然有了種時光穿梭的錯覺,恍惚回到了過去。
徐靖宇余光撇到她,立刻掐滅了煙,跨腿快步走過來。
「怎麽樣?」他的目光透過鏡片緊緊的擒住她的臉,眼中擔憂的意味分明。
「剛剛進來的時候碰到其他劇組在拍戲...」
閆司燁只是籠統的提了一嘴,徐靖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為這件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從文雅回國之後,只要遇到一些類似的場景都會讓她出現不好的情緒。
「寶貝,我可是很信任你的。」徐靖宇彎腰湊到文雅面前,鼻尖幾乎抵上她的,金絲鏡框閃過一抹流光,襯得他眼眸也溫柔起來:「這部片子可是沖著拿獎去的,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不對?」
徐靖宇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文雅表演時那驚艷的感覺,幾年過去,他始終覺得她是可以成功的,無論遇到什麽困難。
「別給她那麽大壓力,盡力就好,拿不拿獎無所謂的。」許蘇言也來了,作為這部戲的投資方,他不介意能不能掙到錢,只要文雅開心,他可以一直給她投資。
「謝謝你們,我一定會努力的。」
文雅很感激自己身邊的這群人,無論是誰,都是她成長路上最重要的人。
她脫掉外套朝場中央走去,斐厲笙已經化好妝坐在那裏。
他腿上的傷還沒完全好,但好在前期的這幾場戲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坐著來完成的,倒也不算很困難,最困難的應該是被淩虐的部分。
過去的時候,文雅看到正有工作人員將斐厲笙的手銬在椅背上,她想到一會兒要拍的部分難免有些忐忑。
「來了。」斐厲笙擡頭看她,望著她目光總是滿含柔情。
「厲笙哥...」
文雅走上前,伏在他的膝蓋上,低低說了一句:「我會好好拍的。」
她已經打定好主意要一次過了。
男人醒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腦袋有種宿醉初醒之際難熬的悶疼感,太陽穴仿佛剛被一個重錘敲過,突突的直發疼,眼前更是一陣發暈。他廢了半天勁才把眼皮睜開,光線卻刺得瞳孔發疼。
喘了好一會兒,總算看清了自己的狀況。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說是房間也並不準確,因為是完全的空蕩,不說家居,就連門和窗都沒有,更像是某種材質隔絕出來的密閉空間,空間裏的照明來自頭頂的發光板。
而他的手腳則被手銬死死固定在椅子上,鐵製的椅子提前跟地板連在了一起,無論如何搖撼都不為所動。
莫冷笙扭著腦袋,想要看清身後的狀況,余光卻掃到一個趴在地上的女孩。
看到她的校服,他眉心一跳,一股怒意以及寒意沿著背脊直漫上來。
「...小雅」他的聲音幹涸得不像話,仿佛喉嚨裏被塞滿了沙子,粗糲到了極致:「小雅,小雅!」
明知道到沒有用,但他仍本能的在椅子上掙紮。手銬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結實的手腕上也逐漸蹭出紅色的血痕。
「唔...」女孩總算有了反應,在地上蠕動著慢慢翻身過來。
當那張臉轉向正面,纖瘦的下巴,大約是剛醒的緣故,兩頰仿佛紅燈映雪。女孩絕對算得上是美的,而那種美不帶絲毫的攻擊性,看著仿佛只是年輕的緣故,可又比別的年輕的女孩多了許多的圓柔與可憐。
她爬起來的動作緩慢,仿佛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狀況,臉上帶著少女初醒時那種懵懂可憐的神色。
當看到眼前這個奇怪又陌生的房間,還是懵了一瞬,下一秒很快爬到男人身邊:「爸爸,這是哪?」
看到她安然無恙,男人稍稍松了口氣。
「我們為什麽在這裏?」女孩還是很懵,她環顧四周,對這個陌生的環境的恐懼讓她不自覺的靠近男人。
畢竟,他是她唯一熟悉的人。
「小雅,別怕,有爸爸在。」莫冷笙努力安慰她,他知道她沒有面對過這種情況,自己必然得保持鎮定,否則他的情緒很容易會讓她慌張起來:「你找找看房間裏有沒有鑰匙之類的東西。」
女孩這才發現男人被困在了椅子上,她著急忙慌的在房間裏找了一圈,但什麽都沒有。除了他們倆和這張椅子,房間裏再沒有別的東西。
女孩繞到男人身後,試圖用手去扯手銬,但是根本沒用,無論她多努力都沒法撼動分毫。
「別弄了,別傷自己。」男人聽到她在身後發出的聲響,不免有些擔心。
養了她這麽多年,男人很清楚這個女孩的柔弱,這個手銬連窮兇極惡的匪徒都不可能徒手解開,更何況是她。
他垂眸思索這一切,究竟是誰把自己和女兒綁到了這裏。
作為一名刑警,破獲的大案不盡其數,這也說明他得罪的人多不勝數,想弄死他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但昨晚是他執行機密任務後第一次回家,按道理來說這樣嚴格的保密任務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才對,可對方不僅知道他家的地址,還能準確的知道他回家的時間。
昨晚家裏不僅有他和小雅,還有他的妻子劉玲,現在他和小玲被困在這裏,那劉玲又去了哪裏?
「爸爸,我們現在怎麽辦?」女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沈思。
男人在房間裏環視了一周:「小雅,看看這些隔板都是什麽材質,找找看有沒有隱藏門,地板也看一下。」
按道理來說既然他們能進來,也應該有出口出去才對。現在他動不了,這些事情也只能交給女兒來完成。
女孩很聽話,按照他的指示,一面墻一面墻的摸過去,但是依舊一無所獲。他們仿佛是憑空出現在這裏一般,連個出入口都沒有。
就在沮喪之時,房間裏突然傳出一陣擴音喇叭的聲音,在那嘈雜的電流聲之後,一道詭異的聲音在房間裏響了起來:「莫警官,好久不見。」
那人明顯戴了變音器,聲音辨不出男女,但那結尾處的嬉笑聲,能顯示出這人此刻的心情極好。
男人擡起頭,很快鎖定了喇叭的方向,但讓他失望的是,那只是一個很小的擴音喇叭,頭頂也沒有任何的通風口。
「別費力氣了,這個地方可是我為你量身打造的,毫無破綻。」
通過那人的話,莫冷笙很確定這個房間裏有監控設備,但奇怪的是他卻並沒有找到攝像頭的位置。
「你是誰?」男人只能選擇跟那人溝通來套他的話。
「一個...愛慕你的人...」
擴音器裏傳來的回答讓莫冷笙不由得擰緊了眉。
「既然愛慕何不用正常的方式見面?」莫冷笙順著那人的話接口道。
「因為我對你很好奇,正常的方式不足以讓我完全的了解你。」
「既然你只是對我好奇,可不可以把我女兒放出去。」莫冷笙感覺到那人輕易不會讓他走,只能退而求其次,能讓這個小姑娘出去也是好的。
「那可不行。」那人一口回絕,語氣越發詭異:「她可是讓我了解你的最重要工具。」
「你想幹嘛?」聽到那人的語氣,莫冷笙明顯感覺到不妙。
「先讓她幫你脫掉褲子吧。」
莫冷笙一頓,如何也想不到這個歹徒竟會提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
他眼睛掃到伏在自己膝蓋上的女孩,她臉上的表情也有些發懵,瞠著那雙小鹿眼望著他,似乎是嚇壞了。
見沒人動作,那人在擴音器裏哼笑了一聲:「不聽話的結果是很可怕的,考慮清楚看你們能不能承受得住。」
那人話音剛落,莫冷笙面前那片光滑的白墻突然變得透明起來。
原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墻,而是一整面很大的玻璃,玻璃墻外面站了不少人,都帶著詭異的面具,遮住了面容。
莫冷笙和小雅就像被困在實驗室的小白鼠,供這些人觀察褻弄。
男人有一瞬間的憤怒,他爆地而起,幾乎要沖過去,下一秒卻被困著他的手銬扯回椅子上。
「別著急,先看看誰來了。」
就在這時,玻璃外突然架上來一個蒙著頭的女人,她劇烈掙紮著,卻被人無情的拖到了玻璃面前。
光是看女人身上的穿著,莫冷笙就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果然,她的臉一露出來,小雅就撲了上去,哭著叫她:「劉姨!」
這就是莫冷笙的妻子,劉玲。
「我再說一遍,脫掉褲子。」擴音器裏的聲音陰惻惻的:「小姑娘,不脫掉你爸爸的褲子,那就脫你媽媽的衣服了?」
鉗製著劉玲的人立刻去扯她的衣服,玻璃外的女人嚇得臉色慘白,驚叫著看著玻璃房裏的男人。
莫冷笙看到妻子被人這般欺辱,在椅子上大吼:「我脫!」
他很清楚這些人就是想要折辱他,否則一開始就能直接殺了他,何必這麽麻煩把他們一家人綁到這裏。
「小雅,來爸爸這裏。」他莫可奈何的對著站在墻邊的女孩輕喚道。
女孩似乎也明白了什麽,她低下頭良久沒有動作,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仿佛在無聲的哭泣。